《马瑞芳评说聊斋情场》
《马瑞芳评说聊斋官场》
马瑞芳 著
安徽文艺出版社
2014年2月出版
何谓“官场”?《现代汉语辞典》解释:“指官吏阶层及其活动范围(多含贬义,强调其中的虚伪、欺诈、逢迎、倾轧等特点)。”
郭沫若为蒲松龄故居写过一副对联: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
“刺贪刺虐”即直面官场,鞭挞贪官污吏,揭露社会黑暗。聊斋故事五花八门,但不管科举考试、家庭婚姻、财产纠纷、朋友纠葛,往往离不开官场。说《聊斋志异》写绝情场同时,还写活官场,成为一部生动的“官场文化”,并不过分。
蒲松龄乡居七十年,对黎民疾苦了如指掌,对现实痼疾,有老吏断狱般的明睿,写出来,有针针见血的气派。他用神鬼狐妖故事,画出封建官场“吃人”本质。
“官虎吏狼”是聊斋对清代社会的经典概括。《席方平》写阴司从城隍到阎王都被金钱操纵,“阎罗殿上尽是阴霾,枉死城中全无日月”；《梦狼》写官衙里官员吃人吃得白骨如山,县令要吃饭,就有头巨狼叼进个人来；《向杲》写恶霸欺良民,官府护恶霸,小百姓不能不化虎吃掉恶霸；《罗刹海市》写花面逢迎、世情如鬼,黑白颠倒,以丑为美；《成仙》写官就是不拿刀枪的强盗；《梅女》写污吏为三百铜钱害死一条命；《潞令》写县令上任百天,杀五十八名无辜百姓；《续黄粱》写宰相卖官鬻爵,鱼肉人民,阴司惩罚他把生前贪污的二百万两银子熔成汁喝下去；《公孙九娘》写清兵在山东大屠杀,“碧血满地,白骨撑天”；《促织》、《石清虚》、《张鸿渐》等大批名作,描写从地方到朝廷,是“原无皂白”、草菅人命的强梁世界。
商三官父亲被杀,官府受贿不理,她女扮男装亲手杀死恶霸；庚娘全家被害,她机智应对,手刃仇人；小翠将朝廷高官戏弄于股掌之上；颜氏巧扮男子参加科举考试,文采政绩骄人,令官场男子相形见绌；仇大娘以弱女子应对恶徒和官府；细柳、青梅、云翠仙……一个个不同经历的女性,在和官府、恶势力斗争中展示聪明才智。
官场黑暗导致考场黑暗。《考弊司》、《饿鬼》写学府暗无天日、只认钱；《司文郎》写考官既瞎眼又爱钱；《贾奉雉》写取士成了庸才选拔赛,取士文体是金盆玉碗贮狗屎；《叶生》、《于去恶》写死魂灵为功名魂游求仕；《王子安》描述秀才梦做翰林的狂态和秀才入闱的苦楚情境；《胡四娘》写家庭中以功名决定对亲人的态度。蒲松龄描述科举取士已变成知识分子的梦魇,所谓选才制度成了考官招财进宝的法术、败坏社会风气的毒瘤。
社会如覆盆之暗,人间自有真情。《张诚》写出感动中国的兄弟之爱；《王六郎》描绘朋友间不以地位变更而改变的真情；《田七郎》写穷苦猎人为朋友两肋插刀,用自己生命换贪官之命；《大力将军》、《陈锡九》、《宫梦弼》、《雷曹》等写朋友间互助互救。
描绘官场风云同时,举凡时代风俗、社会伦理,聊斋莫不涉及。《崂山道士》调侃好逸恶劳者；《武技》、《佟客》调侃吹牛皮；《胭脂》、《局诈》写断案和诈骗；《道士》、《鸽异》、《巩仙》……一个一个劝善惩恶故事,针砭轻薄无行、阿谀奉承,把缺点和有害的东西表现为滑稽,成为充满情趣的故事。种种天马行空的异闻:阶下长石变成美女载歌载舞；梨核瞬息间变成枝叶扶疏、硕果满枝的梨树；魔术师从天上摘下鲜桃；赵子昂画的马儿可以骑上跑；彭海秋从天河招来飞船；丐仙点化出三百年前的虚拟网；汪士秀看到堪与世界杯媲美的水妖足球比赛……天花乱坠,实在好看煞。
2012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在授奖仪式上自称“讲故事的人”,深受故乡讲故事前辈蒲松龄影响,“我是他的传人”。有西方记者要求莫言向读者推荐自己的一本书。莫言推荐《生死疲劳》,他说他写此书受到《席方平》影响。《席方平》可算聊斋最有代表性的官场故事。莫言最早从其大哥的中学课本看到《席方平》。《席方平》编入中学课本则是1942年毛泽东主席建议的。毛主席认为《席方平》这个鬼故事写出了清代历史。
《聊斋志异》作者蒲松龄(1640—1715)是山东淄川人。他终生磨一书,《聊斋志异》在他生前却未能出版,现有三十多种外文和少数民族文字译本在全世界广泛流传。《聊斋志异》不仅与《红楼梦》共同形成中国古典小说的艺术高峰,还与《诗经》、唐诗、宋词、元杂剧并列,成为中国文学经典,是世界文库的中华瑰宝。
《聊斋志异》影响遍及中国社会生活各方面。邓小平酷爱聊斋,外出考察还带《聊斋志异》。《聊斋志异》卷三《驱怪》篇末有语“黄狸黑狸得鼠者雄”,翻译成白话就是“黄猫黑猫抓老鼠就是好猫”。
《聊斋志异》改编成多少电影、电视、戏剧已统计不过来,仅川剧就达一百余出。京剧四大名旦梅兰芳、程砚秋、荀慧生、尚小云都演过聊斋戏。“小品大王”赵丽蓉当年因演根据聊斋《寄生》改编的《花为媒》一举成名。“你也说聊斋,我也说聊斋。牛鬼蛇神倒比正人君子更可爱。”在街头巷尾不胫而走。
2005年至2007年,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播出24集“马瑞芳说聊斋”,在社会上掀起“聊斋热”。许多作家朋友如贺敬之、柯岩、铁凝、陈忠实、莫言、李存葆、张海迪……都曾与笔者交流看“说聊斋”的感受,给予鼓励。作家朋友和广大读者对聊斋的热情,启发我站在当代女性立场,采用现代视角,重新解读聊斋故事,遂有《马瑞芳评说聊斋情场》、《马瑞芳评说聊斋官场》“双子书”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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