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书喂饱的暑假
2014年05月1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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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荣哲(铁路职工)
  1976年7月,我小学毕业,暑假期间,正在搞徐州枢纽建设的父亲带我到徐州度假。父亲白天要上班、去工地,我除了捞捞鱼虫喂喂金鱼,大多数时间闲得无聊。父亲的桌上放着几本书,没事我就翻看。那些书都不厚,封面是白色的,现在印象很深的,有《呐喊》、《彷徨》、《朝花夕拾》、《且介亭杂文》、《而已集》、《二心集》、《三闲集》等,都是鲁迅的著作。13岁的孩子能懂什么?没有什么阅读目的,囫囵吞枣地读,纯粹为了打发时间。
  因为只有这几本书,每本书都读了好多遍。《药》和《祝福》等小说的氛围,让我觉得阴森森的。记住了祥林嫂、阿Q这怪怪的名字。杂文中尖刻的语言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一天晚饭后,父亲说:施工队有个图书室,可以借书。
  徐州枢纽工程施工队驻地是一个院子,里面建了几排简易的平房。最里边那排平房,有一间七八平方米的小屋,一只白炽灯发着昏黄的光,横着竖着摆了几个书柜,满满的书快要把书柜压塌了。
  这么多书我都能随便看?我很惊讶。
  负责管理图书的是个弓着背的老人,戴着大眼镜,很和蔼。
  你喜欢看什么书?他问。
  故事的。我说。
  不知哪本好,哪本不好,也不知先看哪本,后看哪本。先借了几本,看完还上,再借几本。从那天开始,差不多整个白天都用在读书上,整个人被文字牵着走。坐着读累了,就趴在床上读,床上趴累了,就到阳台骑在红色条凳上读。连鱼虫也不愿意去捞了。真读了不少。现在记得的,有《煤城怒火》、《沸腾的群山》、《欧阳海之歌》等,都是革命斗争和英雄题材的长篇小说,厚厚的。现在记不得情节了,却记得每本书的文气。
  我上小学的时候,正是“文革”末期。没听说过电视,家里只有收音机。我喜欢读点什么,但当时可读的,除了《毛主席语录》,就是母亲给买的十几本连环画,还有大哥给买的三四本儿童小说。翻来覆去地看,有的书皮都翻烂了。而这个暑假,在徐州邂逅了那么多书,真是很幸运很奢侈的事。
  五六年后,我热爱上了文学,想写书,家长奇怪,我也奇怪。为了写书,我办了4个借书证:省图书馆的、济南市图书馆的、济南第二文化宫图书馆的、济南铁路文化宫图书馆的,每个月都要跑一圈,还书,借书。现在想想,跟1976年那个暑假读了那么多书应该不无关系。我的作品发表后,许多人都说我深受鲁迅的影响,追根溯源,也能追到那个暑假。灵魂原是块荒野,种上什么,就长什么。囫囵吞下的枣,知其味也罢,不知其味也罢,都由胃去消化去吸收了。孩提时代的影响,伴随终生。
  现在想,如果当年父亲桌上没有那几本鲁迅的书,施工队没有那个小小的图书馆,我跟读书还有没有缘?又想,如果当时父亲有更多的好书,图书馆里有更多的好书,那会更幸运。再想,如果当时有电视可看,有电脑可玩,就算父亲和施工队有许多藏书,我会不会去读,还真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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