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方方 人生于世,心若是困于俗尘纷扰,那苦恼便如影随形,只随日升而鸣,不因日落而黑。忘却初心,人难免会生就一份迟暮之感,即便是置身花海,也不觉香花满径,更不觉绿草青青,心湖一锁,奢望经此能万剑不穿、千刀不断,其实想来这不过是画地为牢。在庸繁碎尘间如若能静下来握笔与心灵对谈,其实是一种大幸,不论你的言语质地是华美还是朴实,是深刻精警还是简单粗陋,你都在提笔落墨的当口拥有一股飞翔的力量。所以我说海涛先生是幸运的,他在凡俗中通过文字找寻到一处栖心之所,他给灵魂披上了一件袈裟,他自觉褪却了形式外壳的滞重,携质朴之笔摹写生命四季的轮转,去勾勒生命成长的姿容与声轨。 在诗集《恍然隔世》中,海涛先生的文字清朗绵密、自出性灵,骨子里恣意生长的是一份水样的清愁,在他略带感伤的诗性笔触中,我们似乎能触摸到其额角眉间之于乡野、之于爱情、之于亲情、之于天地尘音的怜惜、追忆与怀恋。晴碧的天空、苍凉的远山,寂寂摇曳的花海连缀着广阔原野的呼吸,一切读来都那样安谧、和谐,饱含温暖与爱意,比如“我不可能在早晨拾起阳光/然后在晚上交给明月/在我摇动的地球吊篮里/河水就是痕迹/爱过/就是蓝河”(《蓝河》),嘈杂的人事遭逢这唯美的诗行,也会宁静下来。再如“日渐苍老的父亲,脸上的皱纹加速旋转同时间背道而驰/坚硬的乡间道路穿过地头/摆成蛇一样的柔肠/等待一次次重复的归乡”(《北方》),回忆中老家清夜不绝的声声犬吠、星星的喃喃私语都熨帖着归人的每一寸神经,这份安适可以说掸尽了心灵深处所有的烦躁与悲戚。 岁月变迁轮转,往昔的人事难免淡漠,但在心境沉实的黄昏,潜藏在心底的流年碎影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敞开,而海涛先生的《恍然隔世》就有这种召唤的魔力,在他的文字里,你似乎能听到记忆院落里古旧柴扉的“吱扭”一响,侧身穿过水痕斑驳的回廊,轻触着青石板路上雨的吻痕,琐屑细密间能听到宇宙大荒的清音、远逝乡土的回响。比如《遗忘(组诗)》,“铁与铁对视/近在4.85英尺/却仿佛隔世 就像我们的距离//那两条铁轨 滑向远方/把天涯的内涵 诠释得一清二楚”,将恋人殊难相守的离情具象为“铁与铁的对视”、“4.85英尺”的步距,情思独具、颇有韵味;再如《古渡》,“古渡已老成了一幅水墨/在你回首的第一秒里//日子/被水流拉长/一千年又千年”,诗人经由古老的渡口刻镂时光的流转岁月的变幻,古意袅袅,诗意盎然;还有《白发飘飘的五月》,“一个苍老的背影/在朦胧的背影里……白发飘飘的五月/母亲/站在遥远的槐树里”,不直写饥馑年岁中物质的贫乏与母亲辛劳的深恩,而是经由飘在五月的槐花香追忆站在村口的白发亲娘,新意独具。 跟随这部诗集,我们追忆起那被暖风熏瘦的旧日黄昏,那野地里炸响的风雨,以及恣意生长着的野花杂草。这些之于自我生命历程的回望与现世情由的感喟,不仅抚平了我们因百事烦忧而生就的心灵折痕,而且也缓释了那些遭逢现实挫伤的疼痛。可以说,《恍然隔世》不仅是海涛先生的一部诗集,更是他用纸笔为我们也为自己起造的一座纸上家园,其间的每一个文字都是他精心打磨并珍视的。海涛用他灵动诗性的笔触唤醒了我们因凡庸琐碎而钝化的神经,聚合了那些被时光消散了的生命印记,而我们也在诗性的文字之旅中体悟到了他的一片浪漫情怀与赤子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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