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杰
山东与贵州远隔千山万水,在交通极端不便的时代,互相之间的来往大概不会太多。但是,有一个人他独自从黔南山区的荔波县来到济南,投靠亲戚,求学于山东省立第一中学,投身到共产主义事业之中,与王尽美一起成为中共一大的济南代表。这个了不起的人物就是邓恩铭,荔波一个从事茶叶和中药生产贩卖的商人的儿子。
知道邓恩铭是贵州人,但并不了解他的家乡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和荔波县。这是一个疏忽,其实,中国的十大名茶之一都匀毛尖,就是以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的首府都匀命名的。都匀毛尖还有几个别名,如白毛尖、细毛尖、鱼钩茶,因原产在都匀境内的团山黄河,也曾经叫过黄河毛尖茶,与湄潭的翠芽和凤岗的云雾芽茶,并称贵州三大名茶。都匀产茶的历史悠久,明代为贡品,崇祯皇帝对这种形似鱼钩的茶喜爱有加,赐名鱼钩茶。1915年与茅台酒一起获得巴拿马博览会茶叶赛会优质奖,1982年入选中国十大名茶。
邓恩铭是一位水族人,祖居在荔波县玉屏镇水浦村,家族最早就是以采茶和中草药为生,后来慢慢做大,他的爷爷就带着全家从水浦村迁到县城,并且开起了中草药铺,家境日渐富裕。邓恩铭烈士故居就是荔波县城邓家的老宅,一座坐西朝东、当街而立的四排三间土木结构的普通民居瓦房。这样的房子在荔波县城并不多见,说明当时的邓家家境富足。邓恩铭的家人能让他16岁跋山涉水,离开家乡到济南读书,说明邓家人的远大理想和开阔的眼界。邓恩铭来到济南之后,接受马克思主义投身革命,更说明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决非一群知识分子一时心血来潮,而是这帮知识分子对中国现状和未来做出的正确判断。
据说,邓恩铭到济南之后,身体状况并不好,地域的差异应该是很重要的原因。黔南地区南与广西接壤,立在崇山峻岭之中,是南方喀斯特地貌地形的典型地区。天无三日晴,地无一垄大,整天云雾缭绕,以山为伴,多饮茶及野生植物熬出的茶食。山东则以面食为主,气候相对干燥,那时大多山东人没有喝茶的习惯,即便有喝茶的也是茉莉花茶。邓恩铭被抓到监狱之后,身体状况更是每况愈下,身体瘦弱。1931年4月5日,邓恩铭在济南被杀害,年仅30岁,遗体被安葬在济南英雄山革命公墓。
听说,都匀毛尖是毛泽东主席亲自命名的,经过当事人回忆,还原当时的大概情况。1956年的某一天,《贵州农民报》刊登了篇《人民热爱毛主席,万里边境送虎皮》的文章,正好被当时的一位乡长读到。他和几位乡干部商量,也给毛主席送点鱼钩茶,让日理万机的他老人家尝一尝。那时正值采茶的季节,全乡人民齐上阵,采最好的茶叶,让最好的炒茶师傅制作。一阵忙活,三斤上好的鱼钩茶炒制完毕,乡里最好的木工又用当地最好的木材打制了精致的木盒,连同一封信寄给了北京的毛主席。
没过多久,都匀县茶农社收到一封落款中共中央办公厅的信函,打开一看,都匀人民喜开颜,这正是毛主席亲笔签名的回信。现在,那封回信的原件已经找不到了,据当事人回忆,那封信的大致内容是这样的:你们给毛主席的茶叶已经收到,经主席批准,寄给你们十五元作成本费。落款中共中央办公厅。信件的下部有毛主席的亲笔:“茶叶很好,今后山坡上多种茶,茶叶可命名为毛尖。毛泽东”。因为信件不慎丢失,这件事也成为在民间流传甚广却无法定论的悬案。2001年5月,当地政府悬赏100万元寻找毛主席的亲笔信件,至今毫无音信。
毛主席平生就命名了“都匀毛尖”这一种茶,老人家晓得这茶来自他的战友邓恩铭家乡。1921年的那个夏天,毛泽东、邓恩铭等人在上海共同成立了中国共产党,毛泽东来自长沙,邓恩铭来自济南。短短的九年之后,邓恩铭就被杀害。睹物思人,毛泽东提笔而作,也是人之常情。
世间万物,最可宝贵的财富是人,最可触动人的灵魂的也是人本身。从荔波回来,我带回了当地同仁送给我的都匀毛尖,却一直不舍得喝。便去寻找邓恩铭在济南的足迹,很少很少,五龙潭公园里有一座邓恩铭和王尽美并肩而立的塑像,再就是英雄山革命烈士公园的邓恩铭墓。这位人生只有30年的革命俊才,其生命分为两段,一半在家乡荔波,另一半则在齐鲁大地,而且把自己宝贵的生命留给了他为之奋斗的山东人民。在荔波,邓恩铭的名字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县城唯一的一座广场被命名为“邓恩铭广场”,每天无数的荔波人民在广场休闲娱乐,享受幸福生活带来的滋润。邓恩铭烈士故居作为免费开放纪念馆,吸引着众多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缅怀这位水族英雄俊才的伟业。我把几十位来自全国各地的同行者都带到了邓恩铭烈士故居,本来定好的半小时参观时间,大家一直看了一个多小时。中午,我又利用吃饭的时间,自己来到邓恩铭广场,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鞠躬致意。
济南甚或齐鲁大地,有无数仁人志士曾经在这里留下自己的足迹,他们为这块古老的土地繁荣昌盛,立下功绩。我们应该记住他们,他们也应该在这里有一席之地。我一直在呼吁为“南茶北引”立碑纪念,在大拆大建的当下,人们的记忆是十分有限的。20世纪50年代初,毛泽东主席访问苏联,带去了一个车皮的山东大葱,类似这样的历史故事,还有多少人知道?但这样的故事是要刻石立碑传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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