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老宅
2014年06月16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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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晓惠
很久没回去,老家的记忆化成了梦,我在春日里顺着梦境回到老家,果然看到了幼时印在黄沙胡同里的脚印。是雨后伴着流云走过的,是黄昏拽着落霞走过的,走在奶奶的呼唤中,挽裤赤足,噗嗒噗嗒,五趾纵横印满了夸张的童年。直到望见老宅,才又漠然顿止,一丝愁怅随柳絮飘散。童年远去了,奶奶远去了,梦中的记忆刻下的是永久的怀念。
我又回到了老家,回到了奶奶的呼唤中。
进入庄口,童年记忆里的那些低矮瓦房很少见到,到处是整齐的厂房,办公楼、居民房,一栋栋楼房耸立,原来我的家乡已经发展成一片工业园区。
很快到了家里的胡同口,我仿佛看到满头白发的奶奶,梳挽着光滑的发髻,穿着月白色的大襟上衣,裤脚用绑带缠着,站在门口向她的孙女招手。看着奶奶住过的院子,六十多年的土墙经不起风吹雨打,已经坍塌,可我依然感受到奶奶正呼唤着我的乳名:小雨,奶奶想你了,过来让奶奶给你编上小辫……
小时候我聪明,学习成绩很好,奶奶拿我当宝贝,每当听邻居说我们家要出一个女状元时,奶奶就会一遍遍地给我梳辫子。辫上再解开,梳了再辫上。我喜欢读书喜欢听故事,奶奶的故事篓子让我掏空之后,她会等我上学走后现想现编,只要我愿意听,奶奶会永远编下去,而爸爸每晚都是雷打不动地讲一个故事。爸爸比不过奶奶,他就给我买来许多连环画本,或许是从那时候我喜欢上了文学,在小学里我就读完了白话文的《红楼梦》,喜欢上了林黛玉。但年少时候的我体弱多病,记忆里总有奶奶请的什么姑娘婆子给我驱邪看病……有一次我对奶奶说:“奶奶,你不能老,你得永远永远等着我,你还得给我讲好多好多不得病的故事。”奶奶一下子怔住了,过了好大会子她才搂着我说:“小雨啊,奶奶哪里也不去,奶奶还等着你给我讲不会老的故事呢。”几十年过去了,我也快到不惑之年,要讲给奶奶听的故事一直在我心里装着,奶奶却只能在我的梦里听了。
记得儿时放学后,一溜小跑到家,把书包放下,就喊着“奶奶,我出去玩了——”在胡同里与小伙伴们一起投沙包,一起跳绳,一起玩:锦鸡领,扛大刀,您那班里由俺挑,挑谁吧?挑你吧。跑啊,跳啊,无忧无虑……那时候贪玩,没有时间概念,到吃饭的时候还不回家,就会听到奶奶扯着嗓子喊:小雨呀,回来吃饭喽。听到奶奶的喊声,我就会带着弟弟妹妹乖乖地跑回家,一脸的汗水,用奶奶从压水井里压出的凉水洗脸,不知道有多舒服呀。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年龄的增长,儿时的游戏再也没有玩过。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初中,初中早晨要晨读,晚上要晚自习,早晨天刚亮奶奶就会起床,看着我与儿时的伙伴一起走出胡同,晚上自习后,奶奶又在胡同口等我放学回家。
再后来因为爸爸的工作关系,我们都进了城,那是儿时伙伴们都羡慕的,也是奶奶最荣耀的事情。现在看看胡同里的人家,一片破屋残墙,儿时的玩伴都不知道哪里去了,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曾这样思念着我们的小胡同?
我至今还记着,奶奶说在我出生的那晚天一直下着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奶奶说,这孩子自己带来了名字,以后就叫春雨吧,雨中出生的我一生多愁善感,直到现在还喜欢飘飘洒洒的雨天。上学了,爸爸又给我取名晓惠,晓通事理,聪明贤惠。我明白个中寓意,作为女儿不敢有一丝懈怠。我知道,这也是奶奶的愿望。奶奶,我是你的小雨,我是踏着春日里的暖风来的,暖风里,我知道您会站在老宅的门洞里等我从县城回来。
奶奶,我回来了。
奶奶您看,我一步就能扑到您怀里。
奶奶,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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