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补丁岁月
2014年06月2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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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芳 

  一盏老油灯,把乡村的夜晚熬干了,一块块补丁,把母亲的眼睛熬干了。 
  母亲坐在旧屋的灯光下,一把钥匙插在往事的锁上,一块补丁,就是母亲手里一支难忘的老歌。母亲一生,就是用这花花绿绿的音符,顽强地弹奏着艰难生活的乐章。 
  我是穿着补丁衣裤长大的,母亲的勤俭家风在我心中根深蒂固,让我一生都对奇装异服没有跟风的欲望,我觉得简单利落、颜色款式适合自己的衣服就是最好的。
  那个年代人人都是“吴琼花”,“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谁也不会笑话谁。我们小学课本读的是“小小针线包,革命传家宝,当年红军爬雪山,用它补棉袄。”我们唱的是“学习雷锋好榜样,艰苦朴素永不忘。”勤俭节约是那个时代的光荣传统,也是延续至今的家风。
  可是高中时,学生们都很赶时髦,已经没有人再穿补丁衣服。我的一件非常喜爱的格子袄,两个胳膊肘都磨破了,星期天晚上回家,母亲又拿出针线笸箩要给我上补丁。我一把夺过:“你不稀寒碜我吧,再稀罕也得丢了,现在谁还穿补丁衣服!” 
  次日醒来,母亲拿出一副旧花布做的套袖说:“你看看戴着套袖能不能把补丁遮住?”我看看我的格子袄袖子已经补好了,于是穿上袄,戴上套袖,正好把胳膊肘的补丁给套在里面,一副干净利落的样子,不禁为母亲的奇思妙想而赞叹。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早年间的贫穷是不能提的,父母一年到头在生产队里累死也不能达到温饱,更何况我们姐弟仨从小全都多病轮番住院拉下的债多年还不清。母亲为这个家一生都在付出,是我们榨干了母亲的心血。 
  母亲老得太快了,干瘦的身体负担着一个家庭的全部,黑白相间的乱草似的头发从来没有时间对镜好好地梳一梳整一整。衣服上总是沾着草渣草叶,一生晒不黑、气死太阳的白皙的脸上,现在布满沟壑,总是抹着一块黑灰,不是锅底口的灰就是山里的泥灰。只有我看见了就逼她马上洗一洗,别人看见了司空见惯,没人说的,农村人都是在泥地里打滚,上山的人谁都是一身一脸的灰尘。 
  母亲一年到头白天泡在山里,一年年一茬茬周而复始地在春种夏锄秋收的农时规律中,熬磨了一生。夜里,母亲用这布的碎片,拼贴成完整的季节,用花花绿绿的色彩,装扮着朴实的生命。她不是卓越的丹青手,在农家的调色盘里,多么苍白的生活,都能调弄出别样的辉煌。 
  母亲又是高明的建筑师,无论多么巨大的洞,都以一个女人的沉默,修补成另一种美。世界上有那么多深情伟大的词是献给母亲的:辛苦,贤淑、任劳任怨、奉献、牺牲、牵挂……世界上还有两种事情不能等:一种是行善;一种是尽孝。母亲老了,我们就该常回家看看,多尽做子女的本分。 
  如今的母亲,不再用和补丁打交道了,可母亲依然收拾着各类可以当做补丁的小块布料,母亲的补丁情结也许永远都不会退出她的生命!而我更无法忘怀母亲的补丁岁月,因为那里满是母亲的爱,母亲对我们一生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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