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 - 齐鲁晚报数字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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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

2014年08月20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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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旭飞

　佳作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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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一点,雨突然噼呖啪啦地砸下来,水泥地上白亮亮的一片。前几日闷得很,总盼着久违的雨云能挥洒几笔,现在它突然就肆无忌惮了。我好想撑一把伞,冲到雨里去。
　　记得小时候在乡下,夜雨可不会突然从天上掉下来,它是从远处跑来的。也是夜里十一点,你正在床头捂着灯看书,忽然就听见远处的庄稼叶子哗哗地响起来,像有千军万马,由远及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这声音就从你屋顶上密密匝匝横扫而过。它从一个不可想像的黑暗角落出发,不可阻挡地占有了整个天地。放下书,把灯关上,雨声就在屋外演奏出深深浅浅明明暗暗的层次,那庄稼,土地,树木,屋瓦,屋檐下的水桶,反扣着的洗衣盆,都做了这天籁的共鸣器。对于乡下,对于那些古朴的事物,雨本来就是它们的一部分。为了雨,它们欢欣鼓舞,它们愁眉苦脸。但城市就截然不同,听不见雨的脚步。看向窗外,灯光晃人眼,不知是晴是阴,可一时不注意,雨就从天而降,打在窗玻璃上,打在水泥地上,打在柏油马路上,声音坚硬果绝,繁杂躁急,没有间断,没有想像,没有音乐般的起承转合。对于城市,雨就像一个过客,匆匆来了,一厢情愿,去的时候也不用挥手作别。它与城市没有太多的纠缠。
　　在乡下,雨中的夜晚什么也看不见,一切都要等到明天,但你感觉雨中有东西在飞。那是一种鸟类。经常在大雨突然来临的时候,它们从高高的杨树上四散而逃,来不及躲闪。它们不是不知道雨的来临,而是凑在一块儿迎接这雨,就像农家小孩子,马上要下雨了,大人喊他们回去,他们偏不回去,故意让雨淋一下子。但有些被雨淋昏了头,一直到很晚还找不到家。它被淋得飞不动了,一头撞在门扇上,然后再挣扎着想飞。它的翅膀太湿了,冻得直打哆嗦。幸亏没有猫,它还能凉凉自己的翅膀,一直等到天亮。
　　雨里还有一种飞着的东西,小一点,天朦朦亮的时候才看得见。乡下人叫它“山水蝤子”,据说学名叫“山牛”,比蚂蚱大一点。立秋以后,大雨一来,它们就从土里钻出来,冒雨而飞。一大早,有经验的农人就披上蓑衣,用针穿一根麻线,到坡里去逮。多的时候能逮两三斤,油炸了做下酒菜,是绝好的美味。
　　好多年了。城市从来没有这些东西,乡下也不知还有没有。是它们让城市的雨和乡下的雨变得不同,也让城市和乡下变得不同。
　　雨越下越大。这可能是今年夏天最大的雨了。城市在一片雨声中睡得差不多了,白天的喧嚣因了雨的冲涮,从街头巷尾消失了痕迹。楼林,树木,电话亭,公交车站牌,广告栏,熊猫垃圾桶,街头公园,都沉默,都聆听,都感念。这个城市地势南高北低,水就哗哗地往北淌,一直淌到最北头,汇入一条小小的河流。明天早晨,甚至连那条河流都难以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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