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张季鸾迁墓所想到的
2014年08月2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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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季鸾
   □智效民
  倘若要用一两句话概括张季鸾一生的话,我以为《大公报》同人的这副挽联恰如其分:“千载事功,曰诚曰敬;一生心血,为国为民。”

  报界宗师张季鸾的遗骸即将迁往家乡的消息让我有点吃惊。张先生去世70多年了,难道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就没有人想起这件大事吗?
  据我所知,张先生不仅是一代宗师,还是一个无私无我的人。为了说明这一点,我们不妨先看一看有关他的几件事情。
  第一,他是我国第一个借助电报发稿的新闻记者。张季鸾早年留学日本,1908年回国后曾经在于右任主办的《民立报》当过编辑记者。辛亥革命时,经于右任推荐,他出任总统府秘书,参与起草了《临时大总统的就职宣言》等重要文件。在此期间,他向《民立报》发出新闻专电,报道了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成立和大总统就职的盛况。
  第二,1926年,他和吴鼎昌、胡政之成立“新记公司”接办了濒临破产的《大公报》,并担任副总经理兼总编辑。随后,他提出“不党、不卖、不私、不盲”的办报方针,为新闻独立、言论自由树起了一面旗帜。
  第三,他在大革命时曾写过一篇《蒋介石之人生观》,说蒋身为北伐军总司令,在前方将士浴血奋战、英勇牺牲的时候,却散布什么“非有美满婚姻,就不能使革命进步”的奇谈怪论,与此同时,他还指责蒋介石不学无术。经查,蒋介石与宋美龄结婚时确实说过这样一段话:“余确信,今日与宋女士结婚以后,余之革命工作必有进步。余能安心尽革命之责任,即自今日始也……余平生研究人生哲学和社会问题,深信人生无美满之婚姻,则做人一切皆无意义。社会无安定之家庭,则民族根本无进步。”张氏文章显然是针对这段话而写的。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张季鸾对蒋介石有所冒犯,但老蒋还是把他看成难得的诤友,并给他以“国士”的礼遇。
  第四,抗日战争时期,张季鸾因为“中条山战役”与周恩来打过一场笔墨官司。张说在这次战役中,第十八集团军虽然近在咫尺,却对友军的浴血奋战采取了隔岸观火的态度。但周恩来却对此矢口否认,并且说当时第十八集团军在中条山地区没有一兵一卒。1942年张因积劳成疾与世长辞,周在唁电中说:“季鸾先生,文坛巨擘,报界宗师,谋国之忠,立言之达,尤为士林所矜式……”
  从辛亥革命到抗日战争,张季鸾驰骋报坛30年,对于办报有许多独到的见解。他说,报纸既不是政治的阶梯,也不是营利的机构,而是一块文人论政的园地。他还说,报人之天职,曰忠,曰勇。忠即忠于主张,勇即勇于发表。此外,他认为办报的秘诀有两条:一是“以锋利之笔,写忠厚之文,以钝拙之笔,写尖锐之文”;二是“不望成功,准备失败”。当然,对于那种为逞一时之快而不顾后果的鲁莽做法,他也是不赞成的。
  除此之外,张季鸾还写过一篇《无我与无私》的文章,其中说所谓“无我”,就是要认识到报纸是公众的,不是“我”的,所以报人在写稿时要力求客观公正,不要被个人的名利和感情所支配。至于“无私”,是因为“私的最露骨者是谋私利,这是束身自爱的报人都能避免的。其比较不容易泯绝者是私于所亲、私于所好,而最难避免者为不自觉的私见”(张季鸾语)。这与《大公报》“不党、不卖、不私、不盲”的办报方针是完全一致的。
  他还说,作为一个报人,不仅不应该求权、求名,也不应该求财。抗战初期,年届50的张季鸾老来得子,各方面人士为表示祝贺,送来许多金银首饰。他认为在前方流血牺牲、后方家破人亡的战争年代,“我张某不能为得一子而收此巨礼。”于是他不顾妻子想选一点留作纪念的愿望,把它们全部捐献出去。尤其令人感动的是,在他临终的时候,身边仅有10块钱的“积蓄”。
  总之,倘若要用一两句话概括张季鸾一生的话,我以为《大公报》同人的这副挽联恰如其分:“千载事功,曰诚曰敬;一生心血,为国为民。”
  正因为如此,我认为张先生的遗骸迁回老家,不仅违背了死者的意愿,也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
  (本文作者为文史学者,著有《长袍与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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