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代在后边
2014年09月29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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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这个国家,在三十年前经历了一次再启程。“文革”之后,类似“五四”的第二次思想启蒙运动兴起,亿万中国人穿越荒野,驾着梦想飞驰而去。
  时光流逝之后,启蒙仍需传承。历史总是记忆与想象的混合体,今天,我们在现实里和三十年前的当事人交谈,在书本中和旧时的思想碰撞,都是在进行一场和八十年代的隔空对话,找寻历经三十年仍能支撑我们的思想力量,以此为支点,撬动新世纪的光荣。
  □陈熹           

  1986年5月9日,25岁的崔健蹦上北京工人体育馆的舞台,一曲《一无所有》注脚了时代从“我们”到“我”的蜕变。
  那是将“人”字大写的十年。经历“文革”,千万个体从专制主义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和国家合伙,重新出发。
  个人和国家命运牢牢捆绑,血液沸腾着希望涌上年轻人的双颊,每个人都真切地感受到,国家的未来在自己的肩上。
  愚昧与启蒙、传统与现代、保守与改革、主流与禁忌、计划与市场,横冲直撞的思想冲破封闭的栅栏,启蒙了一个时代。
  十年间,中国人口突破10亿,一群日后成为政经界中流砥柱的年轻人在莫干山集会,《走向未来》丛书热销……然而,纵使上世纪八十年代几多嚣张,也在经历无数惊叹后戛然而止,后会无期。
  1989年大年三十,中国美术馆,一个女人扣动扳机,奏响了八十年代的尾声。27岁的肖鲁一束马尾一袭黑袍,击碎了自己的装置作品《对话》,这样的极端与激进越过了可被容忍的“临界点”。
  历史的惯性消失,时代突然就拐了弯。理想主义在九十年代稀释,精英或下海出国,或失意隐遁。一晃到新世纪,物质主义风靡。
  而今,我们站在2014的年轮上,回头看那个被无数次瞻仰的黄金时代,发现精神的DNA早已变异重组。
  有人说这样很坏。
  三十年前年轻人以天下为己任,全国上下都在追求宏大叙事:大格局、大话题、大解放。当不断解放思想突破禁区的大时代过去,亦步亦趋的小时代随之而来,年轻人抱着小欲望过起小生活。
  三十年前重奋斗,现在重成功。人们开始埋怨奋斗不一定会带来成功,有人懒洋洋地说,瞧王思聪,哦,还有郭美美。
  三十年前西学东渐百家争鸣,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盲目自信,封闭排外。
  然而,对八十年代的无尽缅怀,如果只能转化成对现实的一味愤懑,终究将沦为一场讨嫌的顾影自怜。
  淡定点儿,大时代要走,便随它去,小时代没那么坏。多方面的障碍削减了年轻人家国天下的情怀,但来自市民社会的赞誉未必比当权者的垂青差,个体的思想自由和人格独立,或许也从这里开始。
  我们怀念八十年代,不只是因为它代表着一种有勇气有担当、有启蒙理想有逻辑支点的价值判断,更是为了提醒自己,走了这么远,不要忘了当初为何要出发。
  你瞧,“过好日子”的小追求也能在大时代里找到。
  1980年,一个叫高学兰的女社员在家里偷偷养了300只鸡,公社书记急于将这个“滑到邪路上的阶级兄弟”拉回社会主义道路,之后甘肃日报头版一篇《高雪兰养鸡对不对》引发了姓“资”还是姓“社”的大讨论,时任甘肃省委书记的宋平跑到高学兰家实地调查,结束了争论:“几亿农民,一人一张嘴,一天三顿饭,不能再打肿脸充胖子了。”
  高学兰一介农妇,不懂家国天下的逻辑,但她用“活得更好些”的朴素愿望,一样压下了思想解放的杠杆。
  小时代或许不能生产海子、李泽厚、崔健式的当事人,却一定不会缺少高学兰式的小人物。千万个高学兰合力,也能创造国富民强的大时代。
  陈旧的话语无法布道,持久自恋和漠视当下同样危险。对大时代抱有期待并经营好自己的小日子,历史前进的车轮便没那么容易打滑。
  “你还愤怒吗,你还属于这个时代吗?”崔健无数次面对这些问题,曾经“一无所有”的呐喊者很不耐烦。
  “去他的,我最好的时代在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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