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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寒衣节
2014年11月2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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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庆亮　　　　　　　　　

　　仿佛在一夜之间,星罗棋布的店铺里都倏然“长”出了各类祭祀品的微山。我这才恍然发觉,暮秋的脚步匆忙踢开了冬天的大门,哦,又到一年一度的十月一寒衣节了。这仿佛点燃了泪腺的导火索,一股悲伤愁苦不由袭上心头。“青烟日落更黄昏,路火千堆处处痕。寄与亡魂焚币尽,冥途冷远念家尊。”“新麻裁出锦衣妆,跪向西南黯神伤。故人泉城且莫待,满把纸钱寄冥乡。”这些古人的诗句也不失时机地跳将心头“添油加醋”,将我置于“清明雨”般的场景,一任绵绵思念疯长,于是,母亲的那些寒衣节就犹如影视特写镜头矗立眼前了……
　　小时候,每到农历十月初一天黑,母亲总是带我给爷爷奶奶上坟,别人家的供品是细碎的棋面,而母亲端上的是“长寿面”,别人家拿两元的人民币在寒衣纸上“印”一下,母亲却是自制了“印钞器”,“啪啪”往寒衣纸上打“钱”。母亲拉我一起跪在爷爷奶奶坟前,边烧“寒衣”边念叨:爹,妈,我跟孩子给二老送棉衣来了。我们一家人记得您的话呢,永远记得感恩,讲诚信,一辈子积德行善。
　　寒衣纸烧旺了,风助发出“呼呼”声。母亲说,儿子,看见了吧,你爷爷奶奶正对着你呵呵笑呢,这是在对你修缮校园豁口墙、给落课同学补习大加赞赏。
　　记得有一年寒衣节正是星期天,上午我跟几个小玩伴到坡里去拾柴禾,因贪玩、打架空着柴禾筐回了家。母亲问我,我谎说村西头张大娘打柴病在地里,我们几个送她回家就耽搁打柴了。谁料,刚端起饭碗,被我打的玩伴的母亲来告状,戳穿了我的劣迹谎话。被打玩伴的母亲走后,母亲要我去向被打玩伴道歉,我拗着不去。　
　　下午下起了雨,母亲却执意冒雨送寒衣。母亲让我跟哥拉紧塑料布遮雨,她做着送寒衣的动作。一堆灰烬哭泣着,母亲拉我和哥哥跪下,要我向爷爷奶奶承认错误。那晚我们足足被雨淋了半小时。我虽然感冒了,之后我却深深懂得了诚实宽容等做人的道理。就是那次道歉,把我跟被打的玩伴凝固成了一世至交。
　　十年前那个寒衣节,我们一家人还处在父亲刚刚去世四十多天的极度悲痛中。还没过完“五七”,母亲就念叨,看看,时间过得真快啊,寒衣节就要到了,老头子一定很冷啊,你们要早做准备,多请些烧纸,千万可别冻着他。寒衣节那天,母亲刻意打扮了一番,跟我们兄弟几个一起来到父亲墓前,要我们给父亲坟头培土,她还亲自动手把那些风吹斜的花圈整理了一下。接下来就是烧纸。因带去的“棉衣”多,紧慢烧不完,母亲就说,看这老头子还是那么仔细,他在一件一件试穿呢!不多时,风吹起几片纸灰,宛若几只蝴蝶翩翩起舞,母亲又说,好吧,都磕头啊,看你们父亲满意的笑呀,跳迪斯科了。
　　随后几年的寒衣节,我们怕母亲感冒,就劝说她不要去了,但她一年不落地亲自为父亲送寒衣。每次去,母亲总是要我们多带些烧纸,吩咐我们分头给“左邻右舍”坟头“烧烧”。她说,咱们对他们好,他们会照顾好你们父亲的,远亲不如近邻嘛!
　　2011年寒衣节,我们兄弟几个依旧带去了充足的“寒衣”和“长寿面”。因特怕81岁的母亲受风寒,便偷偷来到父亲墓前。刚想点燃那堆“棉衣”,母亲却蹬着那辆小三轮车赶来。她二话没说,麻利地收起了“寒衣”、“长寿面”,从车上拿来一簇艳艳的菊花,恭恭敬敬置于父亲坟头。我们诧异间,一句“都来跪下”传来。母亲说,这些年一直讲改革,从今后咱们上坟也得改改了,都怪我脑子转不过弯来,勤俭一直是咱们家的传家宝,孝敬不在于花钱多少,孝敬不在于非要污染环境。以后包括我死了,不烧纸、不上供品,只献一朵花就好。这样,既节俭文明,又保护环境。我们听着,泪水模糊了双眼……　
　　谁料,母亲这一席话,竟是最后一盏明灯下的永别,不久母亲突发心脏病与世长辞了。以后的寒衣节,我们照母亲的话去做,竟引来不少人效仿。我倏然想到,母亲的寒衣节,洋溢着温馨的爱,让我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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