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记忆
2014年11月2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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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三军            

  我出生于1967年,周围小伙伴的名字什么“文革”、“食堂”、“国庆”等大都带有那个时代的烙印。儿时的记忆应该是开始于1972年左右,到现在还很清楚记得父亲将新买的一本《一九七二年历书》作为生日礼物给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新书,封面上有个看着既像军人又像干部也像农民的人,正捧着一本红色的书读着。 
  我们几个儿时伙伴讲好了规则开始捉迷藏,说实话那时没有电视,甚至收音机、小儿书也极其少见,游戏规则也是跟着哥哥姐姐们学的。我穿过我家的枣树林,来到一大片梨树底下,看到长满大鸭梨的树枝几乎着了地,我忍不住摘下一个就跑。“站住,吃完再走!”我被人赃俱获。这片梨树的主人和我是同村同姓,比我父亲大十来岁,论辈分我要喊他爷爷(此处暂且叫梨爷爷吧)。老两口除了跟着生产队下地挣工分,抽空就侍弄祖上留下来的这片梨树,一年大部分时间就吃住在梨园。
  那年代粮食都不富足,哪还舍得土地去种梨树呀!枣树因为适应力强,家家的房前屋后经常会自己钻出来,虽然枣子结得不多,但也不值钱。谁家要有几棵能年年见钱的梨树,他家的儿子肯定很早就能娶上媳妇。梨爷爷有五六十棵遮天蔽日的梨树呢,看他又瘦又高的个子,是为了看护梨园和方便摘梨长成的吧。他家还有自行车,那是用来卖梨的,后车架上老是驮着箩筐,前面横梁上系着很好看的车搭子,里面露出半截秤杆,肯定里面还有很多卖梨换回来的钱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梨爷爷年过半百一直膝下无子。大人们有的说因为两口子太抠了,一毛不拔。也许是吧,反正他家的鸭梨是看得最紧的,这不我第一次偷摘一个就被带到了梨屋。从外面看这两间屋子和生产队的场院屋一样,都是土坯垒成。但里面却比一般人家的正房还要干净、讲究,最显眼的就是靠墙那辆卖梨的自行车和装满梨子的箩筐。梨爷爷和梨奶奶不仅没有打骂我,相反一改平时的铁公鸡形象,一个把梨洗好塞给我吃,另一个用我没见过的新毛巾给我擦着肚皮上流下的梨汁。梨奶奶还一个劲地嘱咐我,不要怕,只要想吃梨了就过来找她,不要带别的孩子来。一会儿功夫,我的小肚子就鼓得圆圆的,见他们没有半点训我的意思,我说了声“我走了”,同时抓起一个早看好的大鸭梨撒丫子跑出梨园。
  天要黑的时候,大人们收工了,我们几个野小子(大约六七岁,既不用大人看着哄着,也没到上学、割草的年龄)玩累了也各自回家。一进院门远远看到梨奶奶和父亲正坐在院子里的小饭桌旁边说话呢,我赶忙躲在墙角不敢动了。心里那个恨呀,被抓到的时候你当场打我骂我都行呀,干吗到家来找大人呀!我顾不得蚊子嗡嗡叮咬,伸长了耳朵听他们说话,原来她是来要父亲把我送给她。说什么一个落魄的书生带着四个孩子过得艰难,他家光景在全村数得着,不会让我受委屈。此时我特恨自己嘴馋,干吗吃人家的梨呀!
  父亲当时大概和我一样,勉强忍着听完梨奶奶的一番话,有些激动地站起来说:“婶子啊,今天这话,以后谁也不要再提了。孩子他妈走时他才两三岁,我没日没夜像喂小猫小狗一样,四五年也过来了,再难还能难过六零年么!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我一定会把孩子养大成人。要我把自己的孩子送人,我舍不得!” 
  从此,我再也不敢靠近那片梨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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