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寒梅开
2014年12月05日  来源:齐鲁晚报
【PDF版】
     □陈凤兰

  上世纪70年代,我和父亲都因了一句“红梅花儿开,朵朵放光彩”的歌词,便奢望自家庭院的花圃里也能有这样一株“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梅花树。可在贫苦凋敝的农村,仅仅凭借电影中的一个画面,就想拥有一株高洁傲雪的寒梅,无异于登月摘星的神话传说。
  但父亲是神奇的,是我眼中最伟大的魔术师。
  年三十那天,一大早就听到父亲在他的卧室里“乒乒乓乓”。不多久,他拿出了一个梅花状的铁皮模子,大拇指甲大小,得意诡秘地朝我们扬了扬。我迎上去,一把抢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不就是一个凹凸有致的梅花形铁皮吗,至于得瑟成那样吗!姐姐附耳过来:“爸爸不会要自己做一棵梅花树吧。”我恍然大悟。
  爸爸明确分工,我去找枯枝条,姐姐去物色合适的玻璃瓶。一头钻进后院树丛,褐色的枯树枝满眼都是,可要吻合“以曲为美”艺术审美,却让乱枝迷了眼。当我终于攥着一把粗细直曲适宜的枯树枝回来,姐姐已经把洗净的玻璃瓶搁在桌上。爸爸满意地拿走我们的劳动成果,一句“你们玩去吧”,便打发走我们,然后一头钻进卧室里。
  到了夜晚,母亲还在为除夕没能为我们煮上一碗红烧鲢鱼唉声叹气,父亲却给了我们一个惊喜——一大瓶梅花插花。褐色枝条,油红玉质的梅花瓣,配上通明的玻璃瓶,远远望去,像是一幅莫奈的油画。凑近了才发现,那一簇簇怒放的腊梅花其实是“蜡梅花”,是父亲花了一整天,用红色蜡烛油滴注于梅花状铁皮中,然后取出来粘贴在枯树枝上而成的。我和姐姐兴奋得笑脸通红,早把对鱼肉的渴望忘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在村里人挨家挨户地拜年时,我和姐姐将全村的小伙伴逐一领到家里,让他们见识我那个魔术师的爸爸的杰作,看到小伙伴们惊讶得合不拢嘴,我心美得比蜜甜。在那个温饱尚忧患的年月里,父亲用几枝假梅花就温暖了我整个寒冷的冬天,丰盈了我孤寂的童年。
  几十年过去了,父亲已垂垂老去,他常常愧疚没能给我们物质上的富余,却不知他营造的一座花园,让我贫瘠而又孤独的一生从此盈满诗意,就像那淡月的清辉,柔柔地拥簇着我每一晚香甜的睡梦,和那唇边浅浅的微笑……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齐鲁晚报多媒体数字版
按日期查阅
© 版权所有 齐鲁晚报
华光照排公司 提供技术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