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雅士的“范儿”
2014年12月07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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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舒乙
齐白石先生生于1864年,他出身木匠,一共念过半年学。因雕细木工活发现了芥子园画谱,开始日夜临摹,27岁开始从师学诗。40岁开始出游,以制印卖画为生。57岁决心变法。60岁时其画在日本引起轰动,名声大振。他的诗书画印俱佳,自称“诗第一,印第二,书第三,画第四”。他在中国美术界称得上最后一位美术全才。
在现代文人中,老舍先生是另外一个有典型意义的人,也是一个多面手。老舍先生生于1899年。诞生在上上世纪和上世纪之交的人,有一个特点,他们都赶上了念私塾的末班车,念过“三、百、千”,学过唐诗宋词,古典文学的底子比较好,一般也会做格律诗。
老舍后来成了五四新文学的第一批作家中的一员,以写白话小说和戏剧见长,但是他也常常用五言诗和七律来抒发自己的感情。
有一次,老舍先生得到一张黄慎小幅山水,是装裱好的,画面上有黄慎自己的题诗,还有另外两首黄慎同时代的文人步其韵题写的小诗。老舍先生拿到手后来了兴趣,自己便也在画上题了一首。
黄慎自己的题诗是:“十年牛马各奔驰,笑杀钱刀市上儿,今日相逢广陵道,梅花塚畔索题诗。”诗后钤两小方印,阳为“黄”,阴为“慎”。
两首和诗分别是:“流光西注水东驰,造化真成一小儿,难得梅花与良友,相逢同作大家诗。”诗后也钤两小印,阴为“奕”,阳为“绘”。
“利欲驱人似马驰,不如归去学癡儿,山中共享余年乐,坐对寒梅赋好诗。”诗后亦钤小圆章,阳文“岛生”。
与此并列,老舍先生在画面上的题诗是:“跃进真如天马驰,乘风好女好男儿,狂吟何必誇高士,举目工装会写诗。”诗后钤长方阳文印“老舍”。
四首诗皆不属名,只钤小印。三首副诗皆用黄慎的原韵,唱和得都很工整。
老舍此举,实际是文人的小游戏,好玩。
须知,在时间上老舍和那三位古人彼此相隔有二百年吧,这种文化遗风真是“遗”得到位。老舍先生不愧是一位最后的雅士。
看起来,为画书写评论题词,在老舍先生那里,显然是形式大于内容。形式是主要的,是第一位的,故意要那股“劲儿”,要那个“范儿”,体现艺术性,再现了中国古代文人的风范。
(作者是中国著名文学家老舍之子,曾任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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