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湖冬韵
2014年12月24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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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庆梅
  如果说春天是在做加法,那么冬天就是在做减法。春姑娘手持五彩的画笔,给柳树添上鹅黄的树叶,给蔷薇画上紫红的花朵,让白云长上飞翔的翅膀,使春风吹过十里,去追赶有情人的一声叹息。冬天则如photoshop中的印章功能,随便取一点周围的什么覆盖上去,那些树叶啊花朵啊就都不见了,只剩下或柔软或僵硬的枝条,在天空下组成了一张简笔画。
  一场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翻山越岭疾驰而至,济南一夜入冬。大明湖畔的垂柳,来不及走正常程序,一树柳叶就被速冻在枝条上。没有人知道在那个寒冷的夜晚,柳叶经历了什么。就如庞贝古城下埋藏着的人们,始终保持着火山爆发时的姿势一样,柳叶虽然在刹那间失去了水分,却仍旧面目清晰,脉络井然。有风吹过的时候,它们便咔咔作响。是冬天,赋予了柳叶过去不具备的歌唱功能。
  残荷,已经不能听雨。荷叶落尽,只剩下荷梗矗立在冰冷幽蓝的水面,与倒影组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几何图形,像乱了方寸的心田,横七竖八的。曾几何时,一湖荷花开得那么浩荡,那么跋扈,亦清丽亦妖娆,但此时竟完全以伏笔的姿态契合了当初,彼时有多盛大,此刻就有多颓靡。季节的烟云里,它经历着繁花似锦的时光,也经历着凄清孤寂的山河岁月,而花开与花败,也仿佛只是一个转身的时间。《聊斋志异》中有一篇叫做《寒月芙蕖》的,讲述一个善变化的道士,在寒冬腊月让大明湖上开满了荷花。那些荷花娇艳无比却不能攀折。忽然一阵北风吹来,花残叶落,只剩一湖枯荷,便恰如眼前的景象吧。
  携一怀心事在湖边漫步,过鹊华桥望超然楼,拜稼轩祠穿秋柳社。湖风浩荡,冷冽而悠长,足以洗尘、洗心。太阳收敛了张扬的光芒,像一位温情的母亲,抚摸着如带的芙蓉桥。杨柳依依细语呢哝,无限的心事在清澈的空气里荡漾。谁家的大门古色古香?简朴的黑漆门扇上,橘黄色的冬日暖阳给了它最美的装饰。推门而入,仿佛推开了时光隧道的入口,石桌石凳空空荡荡,似在等待远客到来,雕梁画栋陈迹斑斑,似在诉说着悠远的故事。那棵老槐也如藏经阁中的扫地僧,阅尽了人世间的沧桑。
  盼望一场冬雪,将天地覆盖成混沌的当初。在历下亭对饮如何?“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海右此亭济南名士,正是饮酒的好去处。只是小女子酒量浅薄,还请诸位担待则个。学那孤舟蓑笠的老翁也未尝不可,垂钓一湖风雪的乐趣,岂是他人能够享受的?说完了“鸿儒“再说说“白丁”吧。柴门、犬吠、夜归人,踏雪归来的农人身上,怎么看怎么有我父亲的影子。只是,诗中没有写尽的,还有我母亲给父亲拍打身上的雪花,以及二人关于瑞雪丰年的对话。
  冬,越来越深了。有人喜欢雪莱的那句诗: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听上去非常有盼头。我是不喜欢的。冬天虽然没有春天的热闹,却有着自己独特的味道,比如简约,比如冷峻。我喜欢冬天的疏朗,喜欢冬天的清澈,喜欢冬天的凛冽。如果把春天比喻成活泼向上的小姑娘,冬天则是装满了故事的老爷爷。就像这冬日的大明湖,它的一亭一台一草一木,甚至它的每一滴水里,都有着春天所不具备的,成熟的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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