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失足”东莞
2014年12月29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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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9日21时许,警方全力出动,东莞某酒店的涉黄人员被查获。
  今年2月央视报道东莞涉黄,引发广泛关注。(视频截图)
     本报记者 刘志浩     
  “冬天深了,还有多少人惦记着东莞的春?”有网友这么问。
  今年2月,央视的曝光让长久以来人们心照不宣的“性都”东莞,被推到舆论的聚光灯下。高度发达的制造业吸引了成千上万的打工者和创业者,由此带动服务业的兴盛。与任何一个被商业逻辑支配的行业一样,激烈的竞争让东莞的色情服务业不断“升级换代”,直至最后进化成在业内引领风骚的“莞式标准服务”。
  如今,这一标准风光难再。经过将近两轮各三个月的扫黄,尽管官方宣布不少“成果”并表示将继续严打态势,人们却依然手持放大镜,遍寻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要死一起死”
  “平心而论,现在哪个城市敢说没有‘小姐’?”谈及开年至今的“扫黄”,12月4日下午,一个在当地经商多年,常在“那种”场合与客户谈业务的老板赵岩,颇有不平之气,“即便现在有几个地下‘暗娼’,怎么还会引起那么多人关注?”
  他说的“暗娼”,是几天前某外媒一则题为“东莞扫黄后现状”的报道,其中提到,大规模打击过后,东莞仍有一些提供“特殊服务”的人,并称东莞色情业大有死灰复燃之势。
  这似乎坐实了人们的猜想,因为东莞此前不止一次扫黄,结果无一例外“扫而不灭”。反而伴随历次运动式扫黄,“莞式服务”名闻天下,“小姐”们的生意越来越好。
  但这次的情况,没那么简单。
  “现在东莞的情况是,一没“小姐”,二没娱乐场所。”赵岩用略带夸张的语气说,客户不缺吃饭喝酒的地方,但想像以前一样酒足饭饱后去“放松放松”,没那么容易了。
  他观察的结果是,扫黄已经不仅是治安问题,而成为当地的一项重要政治任务:官方高调打击下,东莞上点规模的酒店都“很自觉”,甚至互相“盯梢”、“举报”。一种普遍心态是,“我的日子过不好,你也别想过好,要死一起死。”
  赵岩的说法,得到了在东莞大岭山镇一家工厂打工的李坚的认可,因为特殊服务被取消,今年2月至今,他很少去此前常去的那家沐足馆。“我感觉太‘灭绝人性’。”李坚说,在外出打工多年至今未成家的他看来,外界所谓的“卖淫”,无非是“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大家都是自愿的,公平交易。
  李坚的这种荒谬说法,在现实中代表了当地一种心态。在这个以制造业闻名于世的都市,“平等交易”的商业逻辑早已得到普及,人们更习惯用“钱多钱少”来衡量一切。

小姐们去哪了
  不过,面对此次“史无前例”的大扫黄,东莞的那些“地下性工作者”,依然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
  2日上午,本报记者按照网上搜索的“东莞小姐”的电话打去,一些关机,多数提示是“空号”,QQ留言也没有人回应。“那样肯定找不到。”一名在当地酒店干过多年、熟知内情的人士阿良告诉记者,扫黄过后,“幸存”下来的“小姐”非常小心,“多是单线联系,即老客户想玩了,直接给相熟的小姐打电话约地方,而不是去店里找。”
  不仅如此,“小姐”出台的价格也只涨不降。“比如说原来要500元的,现在可能开价800元。”阿良说,即便如此,陌生人想找也没那么容易。
  还是有不少人离开了东莞。3日下午,一位当地媒体人说,前段时间他去厦门出差,一名东莞籍出租车司机告诉他,由于东莞生意不好做,他就去了厦门,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熟人”——之前在东莞的“妈咪”。“我不得不承认,这世界真小。”司机当时带着调侃的语气说。
  扫黄过后,各地打着“东莞小姐”旗号进行卖淫活动的骤然增多,其被抓的报道更是屡见不鲜,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名闻天下的“莞式服务”。
  有着“ISO标准”之称的“莞式服务”的核心,是一切从客人的需求出发,阿良说,一整套服务体系,对“技师”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步骤,都有着详细规定,不达标或客人不满意者,都会扣钱,可谓“小姐中的战斗机”。
  据阿良了解,扫黄过后,东莞的不少“小姐”要么北上福建、浙江,要么南下香港、海南。“一技在身,不怕没饭吃。”阿良笑言,很多地方的“小姐”其实不是东莞的,现在也都会打着“东莞”的旗号,就是因为“莞式服务”这面“金字招牌”。

受影响的,不止本地服务业
  目前东莞处于“内外交困”之中:2008年以来爆发的金融危机造成外需锐减,这个长久以来靠“出口”起家的城市,产业转型升级压力巨大。今年2月央视的暗访,又让原本拿不上台面,但支撑本地服务业发展的支柱——色情业,暴露于阳光之下。
  新近受到冲击的,是一家名为“盛世歌朝”的俱乐部。
  建于2008年的这家俱乐部,被当地人称为“一代传奇”:因为它所处的年代,正是“莞式服务”最兴盛的时期。为培训其招聘的“身高至少一米六八”的佳丽,俱乐部兴建了2600余平米的健身房和千余平米的专业形象美容设计中心,很快跃升为以“比拼服务质量”而闻名的东莞娱乐服务业“风向标”。
  如今,扫黄扩大,“传奇”陨落。“没了夜场服务,只靠干净的服务业支撑下去太难了。”在不少当地人看来,如此严厉的扫黄风暴下,还能挺到现在已经相当不容易。
  在东莞厚街镇康乐街上,靠给“小姐”化妆的小摊子繁华难再。3日下午,本报记者辗转联系到曾在此地工作的化妆师小梅,她表示,自从今年3月份离开,她再没回东莞,“也没听说干这行的姐妹回去。”
  东莞扫黄,甚至波及了外地。
  “大的酒店,为了吸引客人,平均每个月都要为‘小姐’换一次服装,这也是一个发财的门道。”4日上午,一名浙江籍商人告诉记者,他的一个朋友就是靠接这些单子挣钱的,“护士装、学生制服、各类长短裙、情趣装,只要A片中有的都能做。”
  他介绍说,比如一套五六十元的制服,卖给酒店将近百元,而酒店再卖给小姐,“得一百多两百”。东莞服务业兴盛时,这名商人说他的朋友一个月卖个几百上千套服装“没有一点问题”,但现在却是每况愈下,“听说他早就把工人打发了,已经开始做别的生意。”
  人聚财聚,人散财也散,在东莞,这一点尤为明显。

东莞转型,非朝夕之功
  东莞扫黄,已有十年之久。
  十年前,同样是因为央视曝光揭开了这个人人心照不宣的盖子。十年来,与周期性登陆广东的“台风”一样,尽管年年扫,东莞的色情行业始终未曾禁绝,甚至愈演愈烈。
  十八大以来中央公布“八项规定”,让整个社会风气为之一新。这种大背景下,笼罩在东莞头顶的种种暧昧色彩,显得格格不入。
  广东省委书记胡春华不止在一个场合谈及严厉打击“黄赌毒”。在此过程中,工作不力且负有领导责任的东莞市副市长、公安局长严小康和副局长卢伟琪被免职。
  与扫黄相对应的,是这里庞大的潜在需求群体。作为港澳台投资的集中地,远离家乡的男性商人在性方面的需求不容忽视。广东性学会会长、省计生委主任张枫曾呼吁关注广东3000万农民工的性压抑问题。
  在外界看来,现在东莞色情行业的“供需市场”只有一端被打破,另一端依然有着巨大的需求量。
  “扫除五星级酒店的‘高级技师’容易,扫除东莞的下层暗娼、‘流莺’困难得多。”阿良告诉记者,东莞在很多流动者眼中只是个暂时停留的地方,没人把这里真正当自己的家,因此也就不会太在意所谓“色情”问题。
  “要根治黄患,就要看东莞官方愿不愿意为外来人口提供安家立业的机会,真正彻底地解决病根。”时评人梁云风表示,如果东莞不改变思路,最终还可能陷入扫而不绝的境地。
  东莞,似乎已经注定成为一条难以翻身的“咸鱼”,即便它真的翻了身,要想让人们改变长久以来的固有看法,也非朝夕之功。   (应受访者要求,本文部分受访者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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