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2014年推出的APP《皇帝的一天》逗趣卖萌。(资料片)
故宫爱好者围着单霁翔(中)要签名。 本报记者 张榕博 摄
高高的围墙下,单霁翔就跟深藏其中的紫禁城一样,形象模糊。对他所做的一切,人们只会说,“呀,故宫怎样了?”或许,他和故宫的今天,都要未来来评判。
本报记者 张榕博
“给领导要看最不好的东西”
“我要更正一下,我不是故宫的掌门人,我只是一个看门人。”在最近一次讲座上,单霁翔这样说。
故宫,是中国的一座文化宝库。但2012年单霁翔初登上故宫掌门人“宝座”时,却顾不得想这些。摆在他面前的,是一连串无奈的数字:8万多不买票却需接待的贵宾,180万件久不示人且保管滞后的馆藏文物,59栋不阻燃的彩钢房,5000平米破坏故宫原貌的花房、车库、浴池、小商店……
在新老院长交接前,老院长郑欣淼完成了两件事:一是用7年时间对馆藏文物摸了个底,原来故宫有1807558件(套)文物；二是故宫里原有13家不相干单位,郑欣淼一家家给清理走了。
单霁翔接手了巨量的馆藏文物,仅帝后玺印就有50060枚,还有他必须承担的修缮任务。
85岁的乾隆皇帝准备退位时,用和田玉做了一方印,这是印玺中最大的一个,一个人都抬不动。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吴邦国来调研,单霁翔特意把它拿了出来。“这个印非常好,但是盒坏了。”面对吴邦国,单霁翔如实汇报。问及缘由,单霁翔答得干脆:“因为我们管理不善。”吴邦国瞪起了眼:“那你得保管好啊!”单霁翔解释说,因为故宫地库是80年代兴建的,地库空调只能设定一个湿度、一个温度,因此只能照顾最为脆弱的书画类,但这对木质文物来说,就太干燥了。吴邦国询问改造故宫地库需要多少钱,答复是4个亿。之后,改造故宫地库的资金批下来了,吴邦国批示了很长一段话,其中一句是“上对祖先,下对子孙”。
“我们由此得到一个非常重要的经验,就是当领导来的时候,一定要给他看最不好的东西。”单霁翔开玩笑说。
后来,这个办法屡试不爽,挽救了不少文物。
在身为院长的几年间,单霁翔拆掉了大部分彩钢房、小商店,重新铺设了御花园的石子路,将金属护栏换成植物围栏,去掉所有现代设施,恢复古典园林风貌。很多上千年的雕塑,多年没有尊严地立在墙根,这次也被请进了慈宁宫展厅。
“故宫最大的特点就是文物的原貌陈列。这对文物来说,才是有尊严的。”单霁翔说。
“八成观众只是目不斜视往前走”
“距离我们跻身世界一流博物馆有多远呢?只有一公里,向南,也就是国家博物馆,就是故宫学习的榜样。”单霁翔豪言,到2020年,他要让故宫跻身世界一流博物馆行列。
实现这个目标很难。2012年,英国著名视觉艺术媒体《艺术报纸》公布当年最火的艺术博物馆排行榜,年游客量970万的卢浮宫位列第一。故宫的年游客量超了卢浮宫数百万,可连榜单都没上。
“因为他们没把我们当博物馆,而是当成一个景点。”单霁翔对媒体说。
大英博物馆馆长麦葛瑞格曾表示:“我们的藏品必须要保持与公众的联系,让更多的公众来欣赏。”而故宫却年年为观众太多而犯愁。更令人不解的是,虽然故宫每年的游客量接近卢浮宫与大英博物馆游客量的总和,但大多数参观者对故宫及其藏品却所知寥寥。
“80%的观众只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看皇帝坐在哪儿,再去看皇帝躺在哪儿,再往前看看御花园什么样,就出宫了。”单霁翔无奈地说。“故宫的展览都在两边,太分散了,看起来太不容易,我们要改变这种状况。”于是,一个将世界最大木结构建筑群改为博物馆的工程悄然开工。
一直做库房的东华门重新修缮。作为故宫的古建筑馆,东华门将展示4900件古建筑藏品,并开放一段城墙,从东华门可以直接走到午门,让游客有机会体验从城墙上看故宫的感受。
走在今天的故宫里,冷不丁钻进一条胡同,或者打开一道宫门,就可能看到一个别致的小型展览。“皇帝藏书的地方,还有一些宫女和太监的居所,以前都是库房,现在都成展厅了。”故宫一位工作人员说。
此外,单霁翔争取到一块地,在北京西玉河区,作为故宫博物院的北院区。“这块地很大,一期工程就有12.5万平米。有4万平米的文物修复区,还有6万平米的展厅,弥补故宫展厅不足的缺憾。”单霁翔说。
故宫“动起来”萌态十足
但拥有全新展厅的故宫,并不意味着就成了世界级博物馆。
在2010年举办的国际博物馆协会第二十二届大会上,有学者提出,当中国博物馆搭建教育平台时,西方博物馆已开始消弭文化裂缝,当中国博物馆仍由政府与专家主导时,西方博物馆一切都在围绕观众做文章。
这一点,单霁翔也注意到了。
从2014年开始,故宫博物院开办了许多故宫知识课堂、亲子艺术活动,还专门聘请了一个团队,每天把高清文物图片在网站上更新。
2014年,故宫的微信上线,APP产品也推陈出新,《胤禛美人图》《皇帝的一天》都得到了网友的追捧。“当时我有点担心,它有一个栏目叫‘做一天小皇帝’,现在独生子女都是小皇帝了,你怎么还让他做一天小皇帝?其实我是想告诉孩子们,皇帝也是蛮拼的。5点就得起床,起来还不能吃饭,先做一个小时功课,再到太后那里请安,再去御门听政,完了才能吃早饭,而且只能吃七分饱,一天只有两顿。让孩子们知道干什么都不容易。”
前几天,经过一年半的研发,故宫文创团队制作出了《夜宴图》。人物、背景都是真人、实景恢复,能够动起来。再过一个月,故宫还将推出一个新产品——《每日故宫》。
现在,故宫就像一个文化“淘宝网”,里面有披肩、紫砂壶、雨伞、冰箱贴、钥匙扣、漆器五件、铜器、儿童拼装玩具、兰亭集序的卡扣钱包、女孩子喜欢的笔记本。
默克尔来时,单霁翔送了她一套山水书画,奥朗德来时,单霁翔送给他女友一条丝巾。截至2014年8月底,故宫已经研发了6754种文创产品。
“总之,就是让游客把故宫带回家。”单霁翔说。
当个掌门人,也是“蛮拼”的
这几天,为了解决故宫参观人数问题,单霁翔一面在媒体面前大讲“限流”,一面想着把故宫游客难以管理的事搬上春晚去诉苦,对这位60岁的副部级干部而言,这也算颇为难得。
故宫的物业人员说,单院长喜欢跟他们拼脚力。“单院长时常到广场上捡垃圾,这让我们干具体工作的挺害怕,也挺不好意思。”这一点,单霁翔也不回避,他曾自夸走过故宫9000间房屋,连秘书都跟着他走瘦了。
为了保证故宫博物院的庄重形象,单霁翔在红墙大院内禁烟、禁酒,清除临时车库、职工食堂、浴池,有时还会到处“瞪眼”。但熟悉单霁翔的人都知道,私下里,他其实很和善,还很有人情味儿。
“游客在故宫席地而坐的原因是很早起来看升旗,参观毛主席纪念堂、人民英雄纪念碑,再到故宫前排队买票,时间几乎到了中午,人也累得不行了。”单霁翔说,他都研究明白了。于是,在天安门与端门之间,56棵树四周设立了600把椅子。故宫博物内又制作了800把椅子。“这些椅子要风格协调、质地结实、坐下舒适,且能坐不能躺。”单霁翔说。
当初为了防止逃票,午门的正门不开,游客只能走过去太监与宫女才走的偏门。于是,每年1500万观众走两侧偏门,八万贵宾走中间正门。一位外地老汉向单霁翔抱怨,他一辈子就来一次故宫,想像皇帝一样从中间走进去,“为什么那些外国人能当皇帝,我们却不能?”
如今,单霁翔解决了购票问题,午门正门打开了,所有人都可以当次“皇帝”。
对话单霁翔—— 故宫允许“萌文化”存在
本报记者 张榕博
2014年,故宫最吸引人注意的,是开发了6754种“萌萌哒”、“脑洞大开”的文化产品,一向严肃的故宫似乎正以全新而可爱的形象示人。
1月26日,单霁翔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表示,今后,故宫既要坚守尊重文化的立场,也会允许“萌文化”存在,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公众了解和喜欢传统文化。
齐鲁晚报:作为“掌门人”,您希望大家如何看待故宫?
单霁翔:故宫的文化身份极为特殊。它既是世界文化遗产,又是世界著名博物馆,两个文化身份集于一身,是中国文化的典范。可有的观众仅把故宫看成是旅游景点,其实不然。
齐鲁晚报:但人们总是感觉,故宫作为博物馆传播的文化仍然太少,为什么?
单霁翔:目前,故宫博物院每年约有一万件藏品能够与观众见面,这个数字与1807558件(套)藏品总量相比确实太少。为此,在故宫博物院北院区项目中,大型博物馆设施正在建设中,更多的故宫文物藏品即将与广大观众见面。
齐鲁晚报:最近故宫出品的《雍正行乐图》很受网友追捧,一向庄重严肃的故宫如此萌萌哒,释放了什么信号?
单霁翔:2014年,“故宫淘宝”在微信公众平台发布了一篇《雍正:感觉自己萌萌哒》的微信小文。这组动画创意灵感源于故宫珍藏书画文物《雍正行乐图》,它是在尊重文物原有涵义的基础上进行发挥的,让文物“活”了起来,以生动鲜活的形式吸引更多观众关注“萌萌哒”雍正的同时,也将《雍正行乐图》背后的历史文化信息传达出去。
我们允许这种“萌文化”存在,这能让更多公众了解和喜欢传统文化,同时也坚守尊重文化的立场。
齐鲁晚报:也就是说,故宫也很想以新的面貌示人?
单霁翔:最近媒体喜欢用一些时尚新潮的词汇来形容故宫的新面貌,比如“萌萌哒”、“脑洞大开”,评价故宫博物院“不再高冷”,而是更加“接地气”。就博物院的文化产品研发来说,故宫还处在一个探索阶段。但是我们希望通过实体的、数字的、出版的各类文创产品传承和传播故宫文化,让故宫走到每位普通公众身边,这也是故宫博物院一直在努力的一个方向。
未来,观众既可以到故宫博物院参加丰富多彩的文化活动,也可以随时随地使用移动设备品鉴故宫展览、“漫游”紫禁城,更加便捷、轻松地学习历史文化知识,感受故宫博物院的文化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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