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在记忆里的嘎斯灯
2015年02月06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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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惠
不久前从“行走烟台”版读到关于嘎斯灯的文章,勾起我很多回忆。嘎斯灯,别说“90后”,怕是“80后”也很少有人知道。嘎斯灯的出现,是在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刚好处于电灯安装前的那段夹缝期。可以说,属于照明史从量变到质变的最后积蓄,也算是人工制作天然气环保使用的先驱尝试。
嘎斯灯具体是由谁发明创造的,未做考证。我只记得我家有了嘎斯灯的时候,我刚刚上小学。忽然有一天大姐的未婚夫(在金矿工作),就拎来一个很奇怪的东西,说是嘎斯灯,外带一大包灰白色的嘎斯石。据他说,在矿井下用来照明,特别方便,也很明亮。
大姐夫手巧,这嘎斯灯是他自己焊制的。外面是一个碗口粗、十厘米高的小铁桶,带着提手,桶里加上半截水;另有两截互扣着的圆铁桶,底下那半装上块嘎斯石,顶上那半截中间挑出一根细细的尺把长的铜管(也有铁管的)。铜管嘴处焊出针尖大的空隙,装了嘎斯石的互扣圆铁桶放进盛水的小铁桶,立马看到小铁桶里的水冒出一串串的泡泡。不一会儿,只见大姐夫把燃着的煤油灯凑上前,啪的一声,那针尖大的铜管嘴处,就亮起了耀眼的豆大光焰。而且这光焰越来越大,发出嘶嘶的声音,直到光焰吐出半指多长,炫目的白。
母亲赶忙吹灭了昏黄的煤油灯,把嘎斯灯郑重地放在我们写作业的桌上,那作业本上的字瞬间清晰无比,让我和哥特别兴奋,边写着作业,边偷瞄几眼嘎斯灯,对这不需要煤油的灯充满好奇。而母亲也借着嘎斯灯的余光,在炕沿上缝补着衣衫,一家人围着一盏嘎斯灯,各自忙碌。
第一晚的嘎斯,因为是大姐夫放的,估计嘎斯石大了点,已经夜了,依然明亮,没有半点想歇息的样子。沾了水的嘎斯,是无法熄灭收回重复利用的,只能让它继续亮着。我睡下时,嘎斯灯的光焰下,母亲索性拿出我们的棉衣,在灯下拆洗。我想,母亲肯定是觉得不能浪费这明亮的灯光。
第二天晚上,父亲首次操作嘎斯灯。我亦步亦趋,凑上去看。只见父亲把浸在水里互扣着的圆铁桶捞出,拧开,我一个不料防,被那反应完的嘎斯残渣臭气熏到,臭味顶得我眼泪鼻涕的,印象极深刻。父亲把那些余渣倒掉,捡了一块嘎斯,又放上一点小的,才盖紧,放进盛水的小铁桶里,稍等一会儿点燃。这一晚的嘎斯灯,果然在我们要睡觉的时候,渐渐弱了下去。母亲说:“以后就放这么大的,正好。”
小时候不懂,其实嘎斯石就是碳化钙,遇水就发生激烈反应,生成乙炔气,极易燃烧,火苗雪亮。很多人见过气焊工切割操作的,用的就是乙炔气,喷射出的光焰,就等于是大号的嘎斯灯了。
因嘎斯灯火苗炽热雪亮,亮度和照射范围,超出传统油灯的几十倍,而且抗风抗雨抗雪,所以每年秋天生产队分玉米、地瓜等口粮,晚上在院里高处放一盏装了大块嘎斯的嘎斯灯,大家在嘎斯灯下剥玉米,或者是挑拣出无碰伤的地瓜窖藏到地瓜井,有时在分了地瓜的地里,也搁一盏嘎斯灯,借了那光亮把不适合窖藏当口粮的地瓜切片,就地摆好,等着晒成地瓜干好留着冬天换酒喝(当年供销社和村代销点,都有用地瓜干换酒的方式,常常就有汉子装了两衣服口袋的地瓜干,去换了一盅地瓜干烧酒,仰脖喝下,心满意足的样子)。
不过这嘎斯灯,也不是人人家里都有的物品,毕竟能搞到嘎斯石,可以夜夜点一盏嘎斯灯,也是需要有相应门路的,比如家里有矿上或者其他关系渠道的人。那些年,家里有嘎斯灯,连孩子都有些扬眉吐气腰板笔直,是会让小伙伴甚至全村人羡慕的。
忽然特别怀念起没有电,没有网络,只有嘎斯灯的简单夜晚了。嘎斯灯下,凝聚的是家的温馨氛围,是亲情。现在多亮的灯都有了,多快捷的网络通讯工具也有了,可再也找不到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一起的温暖,即使共处一室,也各自忙着低头刷微博上网,咫尺变成了天涯般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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