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家·新居
——模式的脱离与重建之梦
2015年03月08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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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硕(婚姻心理咨询师、“青未了·心理咨询工作室”专家顾问团成员)
27岁的少妇宝庐,在新年后的第一次咨询中讲述梦境:
母亲要和讨厌的男人约会,要求使用母女俩共用的卧室,坦然近乎无礼的态度与现实中大相径庭。梦中的宝庐愤懑无语,关门走出卧室,来到兼作餐厅与客厅的房间,看见外婆在一张肮脏的案板上切着馄饨皮。面皮厚厚叠起,和面板差不多颜色。宝庐觉得不堪忍受,继续向外走,下楼,走出单元,走出小区,见到一个新的小区。宝庐忽然想起自己已购置新居,应该去收拾打扫。于是宝庐飞快地走向新小区,心里像松了一口气。进入新小区,楼宇高大光鲜,但一走进楼道,却看到走廊两侧满布邻家厨房,和母亲、外婆相似的女人在装着铁栅的窗户里忙碌,景象窘迫,并非印象中的高级住宅。宝庐跑下楼,跑出小区,重新寻找。醒来。
“这个梦能预测新的一年吗?”宝庐问。
恐怕不。用“第一梦”预测新一年之类的想法总是有点危险,除非你急于得到指示而“命令”自己做了这个梦。而猜测梦中隐藏的“运势”,总不如探讨它折射出的现实问题——宝庐一直在为她冷淡无趣的婚姻苦恼,希望在咨询中得到帮助。
“母亲和外婆又出现了,而且仍然让你不愉快,对吗?”
宝庐点点头。这是过于直白的原生家庭背景呈现——宝庐从小长大的家,两代单亲,外婆刻板固执,母亲内向、偶尔情绪化。即使不曾获知这些,在宝庐的梦中也很容易感受到同性亲缘间的敌意,以及对性的矛盾态度。
“母亲的‘约会’在现实中有过吗?”
“我想有,但她并不会那么肆无忌惮。而梦里,她居然……要在我们的卧室……”
“你们谈论过这些吗——约会、男人、性?”
“没有。这些事太讨厌了。”
“但你有点向往呢。”
宝庐惊讶地抬起头来。
我们倾向于认为父母是无性的,这种认知中包含着孩童式的依恋与霸占,也有类俄狄浦斯的竞争意识。而在单亲家庭中,单身父亲或母亲的性往往潜藏着“改变现有生活结构”的威胁,更易引起孩子的厌恶。宝庐在梦中武断认为母亲的约会对象是“讨厌的男人”,就是这种情绪的体现。至于外婆,她是“无性秩序”的维护者,在梦中用食物(和性有着同等意义)无声地传达着“不洁”的讯号,令宝庐的厌恶情绪加重。
“现实中的外婆是这样吗?”宝庐表示肯定。
喏,这或许就是宝庐婚姻问题的根源。一个母系垂直的原生家庭,没能给出两性关系的正确示范,宝庐自幼被灌注了太多对性的排斥,以致长大后也不知如何建立与男性的亲密关系,这才导致了婚姻的“冷淡无趣”。
“可你刚才说,我有点向往……”
是,对性、对新的家庭模式的向往。宝庐在自己尚不了解或不愿面对它时,借助母亲带有颠覆色彩的态度表达了它。梦境中的母亲形象,通常与我们的身体密切相关,母亲的约会响应着女儿现实中的饥渴,而坦然近乎无礼的态度,触犯了原生家庭的禁忌,其实是宝庐期待自己能有的表现。习惯性的厌恶掩藏不了向往,宝庐在矛盾中离开那个家,满怀“收拾打扫”的念头去寻找自己的“新居”,展示出改变模式的积极意图。有此意图,已是好事。
“我没找到我的新房子啊。我在梦里觉得自己买的是高级住宅,又大又开阔,可以生活得很从容,谁知还是原来那样。”
“所以你又离开了。”
离开一个模式,却不知如何建立新的模式,这是人们从原生家庭过渡到新生家庭时,多少都会遇到的问题。结婚不久的宝庐,在婚姻中努力摆脱笼罩在母亲与外婆身上的不快气息,但那气息也存在于自己的气质和行为中,一时难以消除,如何与男人愉快相处、如何享受性的美好、如何发掘两人世界的秘密,她还需要学习。将梦中的建筑视为模式的象征,宝庐对其场景、结构、气氛的想象,说明她对现实已有审视,对未来亦有构想,而构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她也明白。
“不要急,宝庐,至少你的离开越来越果断迅速了,而你要的开阔从容,就是对性、情感、家庭关系的宽容,继续找,会找到的。”
宝庐若有所思。这时,觉得应该给她一个鼓励了:
“如果你想要个新年的好兆头,‘寻找中醒来’就是——从梦里一直找到这个世界,你已经完成了相当艰难的一部分。接下来……”
宝庐抬起头,认真听下一句:“只要愿意去建设,就会有新的、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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