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小议
2015年03月18日  来源:齐鲁晚报
【PDF版】
   □刘增人
  读书要读名著,这当然是正确的命题。但何谓名著,就会有各不相同的阐释。
  首先需要区分的是“名著”与“名人写的书”——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书。1935年7月1日,鲁迅写下了《名人与名言》(后收入《且介亭杂文二集》),从他的老师章太炎先生攻击白话说起,提出了“博识家的话多浅,专门家的话多悖”的命题。他指出:“他们的悖,未必悖在讲述他们的专门,是悖在倚专家之名,来讲述他们所专门以外的事。社会上崇敬名人,于是以为名人的话就是名言,却忘记了他之所以得名是那一种学问或事业。名人被崇奉所诱惑,也忘记了自己之所以得名是那一种学问或事业,渐以为一切无不胜人,无所不谈,于是乎就悖起来了……不过名人的流毒,在中国却较为厉害,这还是科举的余波。那时候,儒生在私塾里揣摩高头讲章,和天下国家何涉,但一登第,真是‘一举成名天下知’,他可以修史,可以衡文,可以临民,可以治河;到清朝之末,更可以办学校,开煤矿,练新军,造战舰,条陈新政,出洋考察了。成绩如何呢,不待我多说。这病根至今没有除,一成名人,便有‘满天飞’之概。我想,自此以后,我们是应该将‘名人的话’和‘名言’分开来的,名人的话并不都是名言;许多名言,倒出自田夫野老之口。”
  听说前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先生就有“管住自己的嘴”的自我警示,意谓绝不以为自己一获大奖即无所不知无所不谈。我的老师冯光廉先生在总结自己的学术历程时,也以不再从事“跨界研究”为自我告诫——涉足并非自己专长的其他学术领域发表言论,是一件颇为“危险”的事情。我以为这都是科学的态度,值得提倡。
  同时,即使是真的名著,也难免带有历史的或个体的种种局限,“句句是真理”本身就违背了真理的核心意旨。1934年9月25日,鲁迅写下了《商贾的批评》(后收入《花边文学》),文章针对的是林希隽对杂文的诬陷,结尾处才指出:“作品,总是有些缺点的。亚波理奈尔(法国诗人,《咏孔雀》是他的《动物寓言诗》中的一首短诗——引者注)咏孔雀,说它翘起尾巴,光辉灿烂,但后面的屁股眼也露出来了。所以批评家的指摘是要的,不过批评家这时却也就翘起了尾巴,露出他的屁眼。但为什么还要呢,就因为它正面还有光辉灿烂的羽毛。不过倘使并非孔雀,仅仅是鹅鸭之流,它应该想一想翘起尾巴来,露出的只有些什么!”
  要想区别真“名著”与伪“名著”,要想知道真“名著”有什么历史的或个体的局限,除去多读多想,勤于比较、辨别外,恐怕还没有更好的方法。
  (本文作者为著名学者,青岛大学教授)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齐鲁晚报多媒体数字版
按日期查阅
© 版权所有 齐鲁晚报
华光照排公司 提供技术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