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背影
2015年06月2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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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学光

  那年寒冬,上世纪80年代末。一天中午,大雪飞舞,寒风狂啸。父亲背着用塑料纸包裹的铺盖卷,来到我刚参加工作几个月的大门口。他高大挺拔的身躯显得很单薄,头戴落满雪花的海军蓝棉帽,眉毛、胡子上挂着一层老厚的雪沫,一双旧棉鞋踩在雪地上,脚窝老深,不见鞋子光见脚腕。当我见到父亲时,父亲已经在单位大门口站立好一会儿了。
  在宿舍里,我弹去父亲身上残存的碎雪,急忙倒了杯滚烫的白开水给父亲取暖。父亲两手冻得通红,搓着手跺着脚,边埋怨这风雪肆虐的鬼天气,边跟我说着母亲怕我冬天挨冻,缝了床厚棉被送给我。我既为父亲的到来感动,又为父亲的担心埋怨。那天的确很冷,寒风刺骨,雪花狂舞,天阴风怒。宿舍屋檐下的冰凌尖尖的,似冰刀,直直的,像冰锥。
  傍晚,我下班到食堂端来热气腾腾的饭菜,给父亲买来一瓶“烟台白干”和一盒“大前门”香烟,让父亲享受一下,也算是款待了。父亲怪我乱花钱,并不高兴,绷着脸一点笑意没有。我知道父亲心疼我花钱。因为父亲是一位很节俭的人。我俩坐在床沿上,拖来舍友的柞木箱当餐桌。我给父亲倒满一小铁皮罐头盒白酒,父亲慢慢仰头喝下,也打开了久违的话匣子。给我讲了“吃亏是福、勤劳是得、懒惰是祸”等好多为人处世的大道理。
  父亲读过书,在村中担任会计,算是村中的文化人了。因而说话也哲理丰富。父亲喝得很尽兴,当知道我担任了团支部委员,还在单位举办的歌咏比赛、诗歌征文比赛中获奖,更是精神为之一振,兴奋得像个孩子。当知道父亲要乘晚上最后一趟去北京的列车赶回百公里外的家乡小城、农村老家时,我翻脸般不肯。可是父亲来时已买好回程车票,我无奈,只好依了他。
  那时的烟台,公交车停得很早,我只好骑自行车送父亲到火车站。大街上的冰辙凹凸不平,寒风不时声嘶力竭地嚎叫。父亲不坐我的自行车,我只好推着和父亲一路走着。幸好火车站离我单位不太远,也就七八里路。父亲酒后通红的脸,在微弱的街灯映衬下更显红润。我们一路走着说着。“你二大爷家的大儿子去当兵了。三大妈家的大闺女结婚了。四大叔家的二儿子生了个大胖小子。后街老光棍家的大黄狗下了八只小狗娃呢,可爱极了!”父亲一边说着家乡的轶闻趣事,一边抽着“大前门”,好不惬意,开心满怀。我听得津津有味,好像已经站在了家乡的村落中,身临其境。
  火车站到了,在检票大厅,父亲不让我送站。父亲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一定好好干,长点志气,干出个样来。”我认真地点着头,让父亲放心。这时,父亲摘下了手腕上的手表戴在了我的左手上。“这表给你用吧,好看个时间,上班别迟到!”父亲和颜悦色、温声细语地说着。顿时,感激的热血沸腾了我的全身,泪水夺眶而出。父亲拍了下我的肩膀,转身大步奔检票口而去。我瞪着含泪的双眼,直直地看着父亲。就在他一转身时,我把手表快速摘下放在了他那肥大的裤袋里,父亲没有觉察到。看着父亲匆忙跨步远去的高大背影,我的泪水一直在淌着,眼睛模糊了,父亲的背影不再清晰,逐渐看不见了。但好像看到父亲转头挥手的背影在一瞬间重现着。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好久,那高大的背影,像矗立在我心中神圣发光的灯塔,指引我坦坦荡荡的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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