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波切:富人的“鸡汤”
2015年06月28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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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庆本乐仁波切,台湾艺人阿雅的老公。(资料片)
     您有没有觉得,朋友圈里,“仁波切”已经大批量生产了?他们熬制的“心灵鸡汤”越来越多了?看着仁波切与女明星结婚生子的新闻,你是不是感慨自己三观尽毁了?
  仁波切原本是藏族信教群众对活佛的敬称,被尊称为仁波切的活佛分为在家和出家,在家人可以娶妻生子,不必拘束于寺庙。但当他们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公众间、网络上,熬制出大碗小碗的“鸡汤”时,“仁波切”也就诞生了新的意义。
  有人笑谈,“北京朝阳区有三十万散养仁波切”。其实,有需要就会有市场,这个意义上的“仁波切”与文化人、艺术家并无太多不同,只是可能要比电影导演、小说作家更高端。

本报记者 陈玮
  仁波切进内地
  身穿藏袍的母亲望着镜头,眼神安静祥和,怀抱中被襁褓包裹的孩子,懵懂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6月18日,藏区摄影师沈云遥将在藏区拍摄的照片打印出来。从2011年开始,他每年都会在藏区呆八个月做志愿者,在他眼中,那里是很纯净的地方,有着喧嚣城市没有的质朴。
  当听说沈云遥要去寺庙,陌生的老阿妈塞给他10块钱,请他帮忙转交给寺庙的喇嘛。这让沈云遥心里突然洋溢起感动,在这个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日渐稀薄的时候,那里的寺庙里,依然有藏区人民信任的宗教领袖、心灵导师,或者藏区医生。而他们有个共同的称呼——仁波切。
  在相距3000多公里的北京城,“仁波切”却正处在舆论漩涡中。网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在朝阳区辽阔的大地上,生活着数以千计的仁波切,其中约80%说话带东北口音,且长相有浓厚的在《乡村爱情》演员海选第二轮被刷掉的感觉,约90%从来没有完整地看过任何一本佛经,而且对与任何佛学相关的问题都会回答“这是秘法不可说”,大约100%只有在听到供养和双修的时候会精神振作。
  这跟沈云遥了解到的大不一样。沈云遥告诉记者,“仁波切”是一个尊称,所有的活佛都可以被尊称为“仁波切”。而听起来“高大上”的“活佛”,并不是想当然的“活着的佛”,而是“转世修行者”。当高僧圆寂,人们会根据他生前的暗示、遗嘱到各地寻访灵童,灵童再经过选拔、经院培养等一系列程序,方可成为转世活佛,从而被尊称为“仁波切”。
  在沈云遥的印象里,藏区活佛并不多见。据不完全统计,官方承认的活佛接近2000人。但现实是拥有活佛头衔的人远不止于此。他们出现在微博上、朋友圈里、畅销书中、朝阳区的聚会里,而不仅仅在藏区的寺庙里,这让沈云遥以及其他在藏地生活的人很难理解。
  其实,由于历史原因,现实中的活佛有多种来历,官方认定只是其中一种。上世纪80年代恢复活佛转世后,到2007年《藏传佛教活佛转世管理办法》出台之前,由于活佛转世管理还没有上升到制度层面,出现了一个寻访、认定活佛的高潮。大量已经中断转世传统的中小寺庙,又纷纷恢复了转世,一个佛位出现两个或多个转世灵童。除了高僧和寺庙认定,甚至还出现了个别人以转世“活佛”身份自居。
  与活佛大量涌现相对应的,是在90年代初,内地出现了供养藏传活佛的热潮,大量藏区活佛涌入内地,传播佛法。当沈云遥看到书店畅销区出现了“仁波切”的名字时,才知道“仁波切”已经不仅仅是藏区宗教领袖的意思。
明星、富商
最先拥抱仁波切

  沈云遥还记得第一次在藏区见到仁波切的情景:安静的寺庙里,他非常淡然地坐在那儿。当有人与他交谈时,他平平淡淡,从容冷静,无论聊的事情好与坏。
  每次跟仁波切聊天,沈云遥都有不同的体会。初入社会买不起房子,女友离开了沈云遥,这让他十分痛苦。一位藏区寺庙的仁波切对他说,一切随缘,不要强求,既然她要离开,就是注定她不属于你,你应该放下这些来面对生活,这让沈云遥很受用。
  渐渐的,沈云遥改变了对生活的态度。“仁波切让我很坦然、从容地面对生活与工作中发生的一切,理智地分析和解决问题,更好更透彻地去看待社会中的美好与丑恶。”
  而沈云遥并不是一个人。从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港台一批明星和富商率先兴起了供养藏传佛教的热潮。信佛的明星一般都拜有上师,有人信法王,有人信白龙王,有人信仁波切。刘德华、齐秦、梅艳芳、林青霞等巨星都笃信佛教。
  王菲是虔诚的佛教徒,她从1992年开始信佛,为信仰出钱出力,闲时遍访名山大川的大德高僧,还经常跑去西藏叩头,或者飞去印度拜访第十七世大宝法王噶玛巴学习修行。曾志伟笃信佛教已有11年,他当年决定信佛就是因为艺人最难面对的便是由高峰跌下的压力,佛教常说无常,今日拥有的东西,明日可能全部失去,他觉得艺人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而台湾艺人阿雅、香港女歌手关淑怡等甚至还为仁波切生了孩子。
  后来,这种心灵慰藉逐渐在更大的精英群中蔓延。在北京朝阳区从事传媒行业的白领刘天(化名)说,在中产以上的阶层以及文艺圈中,即便没有供养、信仰过“仁波切”,每个人也都或多或少了解或见过他们。著名主持人窦文涛则说,每个富人身后都有一个仁波切,充当着心灵医生的角色。
  “地位越高、阶层越高的人越信仰仁波切。”长期生活在北京的社会学家艾君说,“这是精英阶层的特点导致的。当衣食无忧之后,他们还追求什么呢?自然是求个平安,追求心灵上的满足和宽慰。”
  在经济高速发展中,社会精英群体虽然在物质财富与社会地位方面获利最大,但是他们的压力感与危机感也很明显。比如,影星佟大为曾坦言:“有一段时间也感到内心迷茫。成名得太快了,有时候仿佛措手不及。纷杂的生活让我开始茫然,如何对待功名利禄,成了我当时最需要解决的心灵和思想问题。”
  而这时,使人平和安定的佛教,就成为了解药。在一个专门对企业家群体做的调查中,当被问及宗教信仰人数上升的原因是什么时,有77.2%的人认为是“寻找精神寄托”。
“仁波切”是社交手段也是人脉
  当“仁波切”走进精英圈,意义又有了新的变化。
  熟悉文艺圈的刘天看来,圈里的人想要成功,人脉是不可或缺的因素。“师兄师妹的称呼在圈里特别流行,谁都在费尽心思地搭上有用的关系。”于是很多人都瞄上了“仁波切”。
  据公开报道,一位女演员在李连杰拍摄的电影《海洋天堂》试镜时,因为“悟道”的共同话题,她很快与当时的副导演熟络起来,自然而然,她最终得到了想要的角色。
  渐渐地,“仁波切”走上了精英们暗自较劲的饭桌上,“在饭桌上,当聊起某件困惑的事情时,常会有人说起,‘我拜了一个大师,哪天给你点拨一下。’或者约定,在下次聚会的时候,请来一个。”艾君说。
  刘天说在竞争激烈的北京城,在暗流汹涌的社交场所,有些人最怕的就是别人瞧不上自己。“于是大家疯狂恶补着仁波切,为的是不被这个圈子排挤出来。”圈里的同行感慨:在一定程度上,“仁波切”就是一种社交手段。
  “这是一种普遍现象,是一种虚荣。”艾君说。在房子、金钱、车成为精英层的“标配”之后,他们需要一个“高配”,需要身份标签,以此区别开衮衮大众。而能够亲近上师本身就是文化品格与阶级地位优越的表征,簇拥在上师身后的善男信女没一个穷人。
  即使没有“仁波切”,也会有别的东西出现。就相当于考试前去拜神,为有个好的人生去求名字,遇到了难题求助于村里的半仙,只不过“仁波切”更加高级,更符合精英圈的身份。
  “只是,宗教可以作为心灵的寄托,而不能作为改变命运的工具。“艾君说。
  今年,沈云遥并不打算去西藏,尽管他很向往那个纯净的地方和仁波切的教导,但是他想留下更多的时间踏实工作,赚钱在上海买个房子。至今,他还会经常跟藏区的仁波切在微信上聊聊天,谈谈西藏的发展。仁波切也会托沈云遥买部iphone6寄过去,因为他们也想脱离原始的生活。他看到,对于更多出现在公众之间,仁波切内部也有意见分歧,在很多藏区仁波切眼中,那会打扰安静的修行。
  是啊,世事本就是互相影响的,你又怎能保证抚慰人心的“仁波切”不会被复杂微妙的人心改造?怎样能保证这个光怪陆离的社会不会让他沾染上更多的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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