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真像你的父亲
2015年10月16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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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玉龙
眼前的父亲竟是如此地虚弱!
一身病号服,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旁是时刻变换着数字的仪器,身上布满各种各样的线,鼻腔中也插着氧气管。知道我来了,苍白的脸上现出微微的红色。
“回来啦!”
“嗯。”我几乎是傻傻地回答。
望着父亲又闭上了的眼睛,我的鼻子不由得一阵发酸:这就是山岳般横亘在我面前三十多年的父亲吗?脸色又恢复了苍白,卷曲稀疏的头发状如乱草,紧紧地贴着头皮,眼角已经有很多湿湿的东西,嘴唇动了几动,似有话说,但终究又没有说。
“爸,你先躺着,我带三叔去吃饭。”
“去吧!”父亲解脱般地点了点头。
三叔是父亲发病时,身边能喊到的唯一的人,正是他半夜将突发脑溢血的父亲及时送到医院,及时办好住院手续,父亲才得到及时的治疗。
“你爸一开始不让我给你打电话,直到检查结果出来他才同意,他怕你担心,更怕花太多的钱。你没来的时候,他还在懊恼自己怎么得了这样一种病。”三叔的眼角有点晶莹,我的鼻子也愈来愈酸,朦胧中,昔日的父亲也向脑海中走来。
那时的父亲是我最恐惧的人,每当他高大的身影在我眼前威严地一站,胆小的我总会有种窒息的感觉:黝黑的脸庞,粗大的手掌,大声的呵斥,几乎是我童年最为恐怖的记忆。以致小时候的我成天生活在战战兢兢之中:高兴的事不敢炫耀,怕换来“少翘尾巴”的呵斥;和人打架无论输赢,也不管是否有理,都不敢在家泄露半个字,怕被他拧着耳朵去人家道歉,更是担心自己本来就吃了亏后还得被他逐字逐句地从我委屈的申诉中寻找不是,最后的结果总是痛哭流涕地表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对我来说,父亲就是这样如山般横亘在我的面前,他让我无法去接触外面的精彩而不得不潜心于书本的世界,最终的结果是我成为了村里唯一生性顽劣但成绩优秀的孩子。
家庭的贫困还是让我接受了发小们退学、一起外出打工的建议。当我嗫嚅地向他说出想法时,换来的是凌厉的目光和高举的手掌,落荒而逃的我从此再也没敢提退学二字。记忆中,不知有多少次我略带报复地伸手要钱和他几天后给我学费的自如轻松,“好好上学,老子还用不着你去挣钱!”而多年后,给我看孩子的母亲才在无意中告诉我:那几天,父亲曾走了多少路,卖了多少的银花,借了多少家亲戚,做了多少次笑脸,而借来的钱,又需要他用多长的时间来偿还!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人辛苦为人甜。父亲竟然是一座为我遮风挡雨,排除万难的希望之山,而他自己却要去承受风雨,迎接万难……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我的思绪,是九岁的儿子从济南打过来的,在问过爷爷的病情和我到家的时间后,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一如当初在父亲面前的我:“爸爸,学校暑期里组织夏令营活动,要一千三百块钱……”儿子的声音最后几乎低到了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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