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市南区苏州路29号院虽处在黄金地段,但非常破旧,配套不齐全,拆迁也遥遥无期。
小区只有公共旱厕,污水横流。
其实这里地段相当好,出了大院门,过了马路就是成片的商品房、商场、医院,就在这寸土寸金的市南区成熟地块,大院里的他们却连最起码的生活便利都没法享受,俨然成了这个城市被遗忘的“空心层”。
文/片 本报记者 赵波
水管跑冒滴漏,欠47万水费被停水
青岛市市南区苏州路29号大院,每天早上8点左右,90岁高龄的张存花准时冒着零下七八度的低温出门,不为别的,只为保证每天有水喝。
她蹒跚地提着两只小型塑料水桶候在路口,等待自来水公司的送水车,然后排队接水,再蹒跚地拎着水桶回家。她的女儿苏女士不跟老母亲一起生活,但知道母亲家中连水都停了,看不下去的她,天天跑来母亲家帮忙取水。
这个大院里所有的住户都像张存花一样,为了吃上水不得不每天早上冒着严寒排队,领取自来水公司提供的应急用水。
大院为何会断水?这得追问这座建成于上世纪50年代的老院子。院子里共21栋楼,除了一些两层高的“趴趴楼”,剩下的就是五层高的筒子楼,既没有集中供暖,也没有天然气。
早些年通了自来水,但居民家中并不是一户一表。每到收水费的时候,总表和每个楼的水表总是对不起来。“水管存在跑冒滴漏,因此我们每次交水费都要多交一部分,刚开始每次每户多交五块钱,后来十块,很多住户觉得不合理,就陆续不交水费了。”19号楼的住户官春荣说,从2005年开始,水费成了“三不管”,既没人维修管道,也没人改装一户一表,更没人主动来收费,到如今断水,大院近十年已经欠了超过47万元水费。
去年底,自来水公司发了催交水费的通知,面对这一“天文”数字,住在这儿的老弱病残已交纳不起。后来在政府和自来水公司的努力下,给大院所有住户免去了40万的水费,只剩下7万多元,由于住户走的走、搬的搬,水费仍然收不起来。“我挨家挨户收,收了半个多月才收到2万多块钱,一共有112户交了钱,因为收不齐,最后只好将收的钱又退了回去。”官春荣无奈地说。
一半房子空着,100元都租不出去
记者了解到,大院共320多户,现在只有50多户“土著”居民还坚守在这里,有100户左右被租给了外来打工者,因为这里的房租便宜到每个月只要100元。但即便如此,因为环境差、配套设施不完善,有很多住户搬走后一直没能将房子租出去,有一半以上的房子至今都空着。
有些房子已经闲置了很多年,5号楼是一栋2层高的“趴趴楼”,记者走上楼梯看到,2层的木门已破旧不堪,窗户也已破损,地面落满了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走在院子的主路上,也像是走在农村的乡间小道,砂石路坑坑洼洼,只见七八只脏兮兮的大狗满路上追逐打闹,这里俨然它们撒欢的“天堂”。要不是路边偶尔立着的几个垃圾桶与普通小区的无异,你很难想象这儿可是处在这座沿海城市房价最贵的区域。
记者注意到,小区的路很窄,进院子的主入口连消防车都进不来。在这儿住了30多年的住户们直说,从没见消防车进来过,有一次几个小孩在院子里点着了杂物,居民打了报警电话后,消防车在外面转了一圈,进不来就走了,后来还是居民合力将火扑灭了。
不仅消防保障无法享受,最起码的安全感也没有。大院里各种盗窃案时有发生,就在几个月前,19号楼105户就曾被人撬门入室盗窃,正好被回家的房主撞见,窃贼嚣张地拿着螺丝刀指着房主威胁说,“你别报警哈。”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官春荣说,大院是开放的,没有一点安全感,加上住在这儿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已经发生多起盗窃和刑事案件。无奈之下,他们在街道办统一组织下,成立了一个4人的社区安全自防队。虽然4名队员平均年龄已过60岁,但每天戴上黄袖标巡逻起来却十分认真。“没办法,我们只能自己对自己的安全负责。”自防队员杨明芳说。
屋子十几平,老人去世也没住上双气房
走进19号楼,里面漆黑一片,爬楼梯全靠摸索。杨明芳领着记者去看他们使用的公共旱厕,打开厕所门,便纸丢得到处都是,没人清理。
“这就是我们的厕所,没有水,这些粪便没法冲走,冬天气温低气味还小点儿,如果是夏天,满楼里全是味儿。”杨明芳说。比起19号楼,8号楼情况更糟,公厕污水流了一地,淌到街上都结了冰。
官春荣说,有几个住在趴趴楼上的家庭比较讲究,将一楼的公厕上了锁,“这样环境能稍微好一些”。
走进5号楼官春荣的家里,十几平米的小屋里塞得满满当当。虽然是中午,但家里光线很暗,官春荣打开了电灯。记者看到,原本只有一间屋的房子被隔成三块,最里面是一张床,床边点着取暖的炉子。为了能住下更多人,房子顶部还被隔出一个夹层当床。老伴去世后,儿子结婚成家也搬了出去,家里就剩官春荣和30岁的女儿,这个夹层现在用不上了。
“现在我们要洗个澡还得去大众浴池,盼星星盼月亮,做梦都想住在能洗澡的双气房里。”官春荣说,她已经在这个小房子住了35年,很羡慕那些住在宽敞明亮又有双气的房子里的人,2012年老伴去世了,他到死也没住上双气房,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住上,在自己家里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
旁边学区房已是一平2万元
走出苏州路29号大院,一条马路之隔仿佛就是另一个世界,大院门口是青岛市的重点小学莱芜一路小学,周边不仅有龙山地下商城,还紧靠着青岛市市立医院西院,距离青医附院也仅仅两站路,位置不能说不好,周边学区房的单价都超过了2万元。
其实,29号院之前并不是一直没有拆迁改造的机会。早在2012年,29号院拆迁几乎就板上钉钉了。“拆迁款都到了,你们就等着分钱吧,这是当时征迁办主任说的。当时征迁办就设在吴县二路上,我们挨家挨户都测完了面积,征迁办还让我们签了字,很多居民为了配合拆迁,第一时间就腾出了房子。”官春荣说,到现在她还清晰记得居民们当时欢欣鼓舞的情景。
但是,这一切无疾而终,官春荣说,放在2012年,开发商尚能承受当时的拆迁补偿,如今这个高密度的29号大院对于追求利润的开发商来说,已经越来越没有吸引力。
住户纷纷搬走了,并不是院子的位置不好,也不是交通不方便,院里的居民大都这样认为:大院没有跟上城市改造的步伐,才导致了现在的老大难。
苏州路29号原先是青岛港务局的职工宿舍,十年前产权陆续卖给个人,而后管理权也转交给当地居委会。青岛港务局曾介绍,这处宿舍只剩下不到30户是港务局的产权,因此对于住在这儿的大多数居民来说,社区的各类配套设施维护应该由社区的维修基金承担。
苏州路29号院隶属于市南区江苏路街道,江苏路居委会工作人员说,29号院光是管道的维修,至少需要30万左右,谁来出这个钱呢?而江苏路街道办工作人员此前表示,小区用水问题,一直在协调,相关部门也在积极推进苏州路的拆迁改造计划,同时选举出居民代表,按时管理收取水费。
然而何时能拆迁,29号院的居民盼望着,希望这一天早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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