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会君
这天是农历小年。隆冬的天气就像他此时的心情,阴晦寒冷,北风挟着“饭巴砬子”,斜三转角地抽打着他的脸颊脖颈,又疼又麻。为了省钱,他没有打车,而是选择步行。他踽踽地走着,一边少有地想着心事,盘算着这个“年关”的“关”怎么过。他知道钱是好东西。他也听人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现在的他,是多么缺钱,是多么地需要钱。冥冥中似乎回应他的心事似的,前方不远处,已被落雪薄薄盖了一层的路的一侧,一个黑色塑料包静静地躺在雪地上,他疾步上前捡起包,拂去上边的积雪,抖颤的双手打开一看,顿时血往上涌,脸色大变。天啊,里边竟是一沓沓红彤彤的大额人民币。一沓足足一万——他没领过这么多钱,可他见过闫光发钱——这个他懂。数了数,整整十沓,那就是十万,十万块!他环顾一下四周,周边寂无一人。他拉开空着的背包,把这个盛着十万元的黑兜迅速地塞进去,用力抻把抻把,拉好拉锁,然后,然后,……一腚坐上去。他要等失主,等那个此时不知道要多么心急火燎的丢钱的人。就这样,在小年的旷野里,在风夹雪的施虐中,他蜷缩地蹲坐着,双眼不住地巡视着大路的两端,他要等,等,等那个丢钱的人……
想不到,风雪中等来的第一个不速之客,竟然是他的“对点子”村东头狗子。人说心术不正的人眼尖、心毒、坏招多。这个嘎杂子不知怎么三绕两绕,竟把村西头狗子为何拾到巨款、正在等人认领等等情节,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接着,一骗一蒙,妄图把钱弄到手,偏偏此时的村西头狗子比明白人还明白。欲火中烧的家伙干脆想“放抢”,孔武有力的杨心镜“刷”地拽出防身瓦刀,向对点子亮出了招式,你敢靠前,我剁了你!你偷俺娘的桃酥吃,我饶你,可这钱是人家的,你想骗俺、抢俺,你做梦去吧!……正在僵持不下,一辆摩托拱开风雪大幕,急驰到近前。车上下来的竟是堂哥和小包工头闫光。闫光自从昨天把农民工糊弄走以后,一是后怕,二是内疚,跑了一夜筹集了十万块钱,准备今天到杏花坞发下去,不想百密一疏,颠落在路旁。当一切对上茬口,确认闫光就是真正的失主,狗子——村西头狗子——杨心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双手把十万块现金交到小包工头的手上,后者颤抖着双手从里边抽出三十张百元大钞,举到狗子面前,动情地说:“兄弟,好兄弟,啥也不用说了,拿去买点年货。”红红的大钞在眼前跳动闪耀,狗子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滑动了一下,这时堂哥笑着说:“这个,你真的可以要。”狗子咽了口唾沫,伸出了右手,但掌心却是向外,他将钱推回给小包工头。闫光,这个在工地上摸爬滚打多年,早已油盐不进的主儿,竟也泪眼朦胧,喃喃道:“说什么智障不智障,智障人做的事,不智障的又有几个能做得出来!”
此时风住雪歇,太阳也憋不住拨开云层,露出了笑脸,将柔柔的阳光披洒在这个青年的身上,天地顿时一片澄澈。
哦!村西头狗子,哦,杨心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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