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蚕老人
2016年04月1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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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庆亮

  2013年秋天,我结识了邻楼的吴学兴,因年龄相仿又投脾气,我们很快成了无话不拉的好朋友。我亲切地称他老吴,他则像小品演员魏积安那样,张口闭口嚎嚎地喊我“伙计”。可是后来的几年里,他说话做事总那么另类,风风火火痴痴傻傻的,常让我忍俊不禁。心里说:“这老人,实在是个有趣儿的人呢,哪一天要写点关于他的文字。”
  老吴六十多岁,中等个子杨柳身儿,面色红晕精神矍铄,热情洋溢满脸的笑,性格直爽很健谈,举手投足间无不张扬着大气和豁达。那些日子里,我们眼瞪眼地象棋对弈,累了就丈量马路拉闲呱儿。我得知,他不沾烟酒不赌博,满怀一身有益爱好。青年时代,他干了十三年民师,之后,当了乡办企业的头儿,玻璃厂、农具厂、面粉厂转了个遍儿,再后来挑起了县里葡萄公司经理的重任,这一干就是五年。红红火火的人生旅途中,不经意间沾染了书法、京剧等高雅情趣。
  我们的对弈,只不过是小区娱乐室云集象棋桌中的一片云,可当我步入困境,他非要我悔一步。他输了,就吼起“越是艰险越向前”的京腔,那有板有眼的逼真,让人一下就想起《智取威虎山》中的杨子荣。这时,全娱乐室里就鸦雀无声了,蓦地,瞬间爆发起一阵掌声。大家都喜欢上这位少相豪爽的小老头了。
  可是,忽然有段时间,不见了老吴。正当我怀念不已时,老吴却在腊月的一个傍晚把自己送到了我面前。原来,他接包了三发舜鑫苑小区物业公司,名正言顺地当了经理。在他的热情邀请下,我就成了他公司的常客,也就体味到他为人处世的言行。
  他从不过问谁谁谁交没交物业费,只管每天屁颠儿屁颠儿地重复丈量着小区,不厌其烦地询问着业主们需要什么服务。然后鸡啄米样频频点头,“唰唰唰”往那个随身带的密密麻麻的小本本上记着什么。再然后,是公司服务队员们大汗淋漓的“手舞足蹈”,可哪次也没少他这个“领队”。很快,瘫痪暖气通暖了,影响健康的水质提高了,“瞎眼”的院儿灯楼道灯贼亮了,几个饭店的污染改进了,保安队伍壮大了,业主们安居乐业了……
  奔七十的老人一动弹就累,可老吴以苦为乐,把手伸向了业主的困难。不知多少次多少回,亲自带人到业主家帮助修暖气、清洗暖气片,维修电路、水管,甚至不怕脏臭,亲手帮助疏通坐便器……看着他风风火火忙碌、边擦汗边捶腰的身影,我的心有些隐隐的痛。
  他对自己的生活也是别样吝啬。我多次陪他转小区,没功劳有苦劳吧,可到饭点儿还得跟他一样回家吃。公司来了客人,那酒水也是一般般,上的几个菜更让人酸眼珠子。有次,他带人清除垃圾受了风寒,头烫烫的发着高烧,就嘱咐伙房厨师上病号饭。我想,这回该沾光上上犒劳了,孰料,端上桌的竟是浮着菜叶的烂面条,外加一盘小咸菜。
  然而,他对业主们的事却是既慷慨又大气。小区160多个井筒或井盖损坏,他一挥手:“更新,物业公司拿钱!”一下就花去一万六;“大门是小区的门面,装扮一下物业、业主都方便同光彩!”他采纳业主建议,一挥手说,“就这么办,物业公司拿钱!”又是一阵紧忙活,大门霓虹灯,路两旁挨肩五灯头灯闪亮,大路两旁人行道得到硬化,又花去了3.4万元……在我心更痛的同时,我禁不住问他,花自己这么多钱你就不心疼?他只是笑笑,继续忙碌手头的事。
  有一天老吴特别忙,他要给小区的广场舞队送音箱,还在策划象棋比赛、书画展览,还要规划业主车位,我就在小区自由活动了。
  院儿里绿草蓬勃,绿树撑伞,百花争艳,姹紫嫣红。娃娃们正饶有兴致地放着风筝,三五少女“唰”一下“唰”一下荡着秋千,有几个青年吊着身子玩单双杠,一群中老年妇女扭起了大秧歌。日间照料中心里,老人们有的读书,有的打牌下象棋,其乐融融。在小区一隅,我遇见业主委员会李主任,他说老吴把小区当作了自己的家,只是家长作风太严重,睁眼开门就花钱,动不动就自掏腰包!我听得出,批评里夹杂赞扬,蕴含着心疼和敬佩。
  我忍无可忍了,便迫不及待地问老吴,你接包小区投入多少钱了,他就稀里哗啦拨起算盘,说至少有小三十万了!我问,这些钱应该谁拿啊?他说小区已过了保修期,当然由业主承担啦!我一下冒出一头汗,我说,你咋买了单?老吴就呵呵地笑了。
  老吴说,有些人只顾潇洒还标榜自己是个蝴蝶人,而我,则是一位春蚕老人。我说,春蚕老人,好新鲜啊,怎么讲?老吴说,春蚕的一生不忘奉献,弥留之际还在留给世人以温暖,我永远爱我的故乡,把爱的温暖传给身边的人们!“哦,春蚕到死丝方尽……”我默默吟诵,泪水就涌了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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