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真的父亲
2016年05月26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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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乃飞
父亲当年从部队复员回家当了村长。他当村长那几年,大家都说父亲很较真。
父亲带领大家搞了个“木业组”,专做各种木工活。我见别的孩子都有小板凳,拿小板凳当马,拖着在院子里格登格登地走。我便想要个小板凳,也当马骑。可我跟父亲要了好几回了,他都没给我做。
有一次,我实在闹得不行,母亲就领着我去“木业组”。木匠师傅就捡了几块废弃的木头,叮当几下就给我做成了一个小板凳。这一幕正好被父亲看见了,父亲没说我,却黑起脸来训母亲:“我跟你说啥来着?公家的东西怎么能乱拿呢?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母亲抱着我回去,从此就再也没去过“木业组”。
我家造房,上箔缺几块木头把子,母亲就对父亲说:“到‘木业组’找点下脚料吧,只是一点木头的事。”
父亲却说:“我怎么能带头拿公家的东西呢?”
母亲只好到舅姥爷家拿了几块木头,这才上了箔,再挂上瓦造起了新房子。而那时候,村里谁家造房子到“木业组”里找点下脚料当把子,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了,可父亲却不那样做。
村里人每每说起父亲,都会说:“这个人,较真呀。”
父亲在村里当了几年的村长,又被调到了上面,从事食品工作,吃起了“皇粮”。
那时候,食品是个很有油水的工作,家家户户喂了猪,都要卖给他。并且买肉都要从他手里买,想占公家的便宜是很容易的事。
人家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父亲却从不把公家的东西往家里拿,也不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谋什么利。
父亲到村里来收猪,那些猪都用粗大的绳子捆着,在秤上过分量。等到过我家那只猪的时候,过完了分量,父亲却又拿出一根粗绳子来,又让会计再称称绳子。会计就说:“就不要过了吧?”
父亲却说:“别人不称行,我在这里面干,更不能占公家便宜。”
大家都知道,那捆的绳子是算在猪的重量上的,那根绳子要有好几斤,有的人还专门把绳子浸在水里,分量就更重了,就等于绳子卖了猪的价钱。而父亲却要再把绳子刨出来。他就连这点公家的便宜也不占。
后来我长大了,也觉得父亲这个人太较真了,一点也不为我们着想。
一直到父亲退休,他只拿回来几个笔记本,那上面密密匝匝地记着他写的字,是他开会时的记录,这也算是他唯一从公家拿来了东西。
父亲一生没做过什么大官,只当过几年村长,干过几年食品站的站长。可每每有人提起父亲,都会说:“好人呀!”这大概就是父亲“较真”了一辈子的结果吧。
父亲那个时代的较真,是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做起的,他心里有一种尺度,只要一过了那个尺度,他就不会做。那个尺度一直在他心里,量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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