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镌书
16岁那年,我高中毕业,考取了孔子故里的一家学校。从老家的那个小村庄到孔子故里要坐五六个小时的火车。我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之前参加高考是第一次进县城。爸爸背着一个大大的被包送我上的学。
记得学校的大门朝南,可我就是看着门朝东,很多同学都这样调向,当地人说是火车站出站方向造成的。父亲像教小孩子一样,教我按照太阳的位置认方向,心里面知道了,就是感觉上调不过来。父亲不放心,就住下了。第二天,送同学的家长都走了,虽然我的内心十分不愿让父亲走,但还是催促着父亲回去。父亲是位村支书,虽不算是什么官,但责任心强的他还是蛮忙的。下午,父亲把我带到校门口,又让我辨认了方向,还嘱咐我注意这个、别忘那个。这些话平时是只有母亲才说的,看来平时怨父亲跟孩子说话太少是错了。父亲说,我走了,有事给家里写信。我“嗯”了一声,说,爸爸,放心吧。父亲径直向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看着父亲的背影,看着那熟悉的宽阔的挺直的背膀,我孤独、失落、难受,眼泪在眼眶里转着。我想跑过去,叫一声爸爸,但我的腿却一直没有动。去年的一天,我和父亲说起了这事,父亲说,我知道,我一回头,你就会哭了。
去年八月的一天,我从工作地的州城回家看望父亲。父亲得了肺癌,发现时已是晚期,父亲做了八次化疗后回家休养。妈妈给我说,“你爸爸现在上楼都很难,得一步一步向上挪,还不让别人扶。”
父亲住的是复式楼房,卧室设在了二楼。每次回家,我都会和父亲说很长时间的话,那天明显地看到父亲的精力不够了。我说,爸爸,您累了吧,上楼休息吧。不然,把您的卧室搬到一楼吧。父亲说,没事,就是气短。父亲起身,我想扶他,他不让,我跟了出去,到了楼梯口,父亲说,你去客厅看电视吧。我说,我先扶你上楼吧。说着,我就去扶父亲。父亲停住了脚步,说,你去看电视吧,我自己上去。我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退了回来。我没有回客厅,而是躲在了能看到父亲的走廊里。我看着父亲,看到他的背膀依然宽阔,但那腰腿的力量已经不能支撑直立地向前,整个身体向前倾斜着。我看到父亲一只手用力地抓住楼梯扶手,另一只手小心找准位置扶着对面的墙,然后一只脚艰难地迈上台阶……看着父亲艰难的样子,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难受,我真想冲过去,抓住父亲的手,托起父亲的身体。但我最终没有动,因为我知道身体虚弱的父亲内心是强大的!
父亲走了,是去年的九月,父亲墓地里的草木应该长了不少。我期待,或许今天,或许哪一天,我能在梦中见到父亲那宽阔、挺直的背膀,那刚毅、慈祥的笑容。“爸爸,您放心,见到您,我一定不哭!”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
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PDF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