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0日,东部非洲国家南苏丹首都朱巴的冲突进入第三天,中国维和步兵营在外执勤分队执行任务期间突然遭袭,两名维和人员不幸牺牲。此前一天,这个国家刚度过了建国5周年国庆日。
2011年7月9日南苏丹独立,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国家。然而,立国以来国内冲突不断,成为世界上最混乱和最贫穷的国家之一。2014年7月,美国《外交政策》与超党派研究团体和平基金会公布了当年“失败国家指数”排名,南苏丹沦为“最失败国家”。
本报记者 赵恩霆 整理
总统和副总统
窝里斗
7月8日,南苏丹国庆日前一天,首都朱巴的民众没能感受到喜庆祥和的节日气氛,反倒被突如其来的枪炮声吓得四下逃散,纷纷跑到联合国维和部队营区寻求避难。
8日下午,南苏丹总统基尔邀请第一副总统马沙尔前往总统府“研究解决前一天双方军队冲突事件”。然而,这在反对派看来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鸿门宴”,认为基尔这是要逮捕马沙尔。
就在南苏丹的一、二把手在总统府开会时,基尔领导的政府卫队与马沙尔领导的反对派卫队在总统府外互相开火,一场激烈的火并就此开始。由于事发突然,连屋内的基尔和马沙尔都被弄蒙了,两人都表示“搞不懂怎么就打起来了”。这次交火一直持续到当晚8时才渐趋平息。
在国庆日相对克制了一天后,10日冲突升级,并蔓延到朱巴的多个地区,包括反对派军队驻地、联合国营地以及朱巴国际机场,而且双方都动用了坦克、火炮等重型武器。
11日晚,基尔和马沙尔分别命令各自部队停火,但几天的冲突已导致300多人丧生,将南苏丹再度推到了爆发内战的危局边缘。马沙尔的发言人更是表示,南苏丹“已重新回到战争状态”。
2011年7月9日南苏丹独立后,来自最大部族丁卡族的基尔成为首任总统,来自第二大部族努尔族的反对派领导人马沙尔出任副总统。在许多南苏丹人眼中,马沙尔是可与基尔平起平坐的政坛元老。争取独立的大业完成,意味着促使两大派别合作的动力消失,各自派系利益重回首要地位。
两人面和心不和地共事了两年,其间两派为争夺更多政治资源和经济利益,勾心斗角摩擦不断。2013年7月,矛盾最终爆发——基尔为遏制马沙尔对其总统地位的挑战,解除了马沙尔副总统职务,并解散政府。此后,执政的苏丹人民解放运动内部两个主要派别分歧日益严重。马沙尔直指基尔意欲独裁,声称将挑战其总统位置。
2013年12月,马沙尔集结手下人马与忠于基尔的部队在首都朱巴爆发冲突,基尔指责马沙尔发动政变,后者在遭到镇压后逃离朱巴。然而,两派的冲突并未停歇,由此引发的内战持续了近两年。其间,双方多次达成停火协议,但屡遭破坏。
在联合国的斡旋下,2015年8月,双方在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正式签署《解决南苏丹冲突协议》,向和平迈出了第一步。作为协议的一部分,逃到国外的马沙尔于今年4月回到朱巴,与基尔共同组建民族团结过渡政府,并出任第一副总统。
过渡政府成立后,双方的局部冲突和龃龉依然不断,局势并未好转。7月以来,先后有数名反对派高官遇刺,朱巴紧张氛围升级,马沙尔的部队指责政府军对他们采取“针对性行动”,此次总统府交火事件更令南苏丹局势雪上加霜。
深陷部族冲突
美国“始乱终弃”
苏丹南北方在民族、宗教、文化和政治等方面一直存在较大差异。1955年苏丹独立前,因反对与北方组成独立国家,南方发动了第一次内战,直到1972年才结束。1983年,因不满苏丹尼迈里政府在全国推行伊斯兰法,南方黑人军官加朗成立苏丹人民解放运动对抗中央政府,第二次内战爆发。
1989年,苏丹巴希尔政府上台后,开始重视处理南方问题,而以加朗为代表的南方势力坚持要在南部实行民族自决。1994年,苏丹政府与苏丹人民解放运动开始和谈,在美国的直接介入下,双方于2005年达成全面和平协议,随后苏丹南方自治政府成立。根据和平协议,2011年初南方举行独立公投,结果超过98%的选民支持南方脱离苏丹而独立,这一结果也被苏丹北方政府和国际社会所接受和承认。
基尔和马沙尔两派冲突是南苏丹独立以来最大规模的武装冲突,表面上看是两派的权力斗争,实质上是一场部族冲突。南苏丹共有100多个部族,政治生态呈现典型的部族政治特点。长期以来,马沙尔所在的努尔族一直不满基尔所在的丁卡族在社会经济中占据强势地位。更重要的是,南苏丹独立后一直没有妥善解决国家权力和财富的分配。
权力不必多说,而财富指的就是石油。南苏丹石油储量丰富,2011年南北分治后,南苏丹的原油产量约占分治前苏丹的四分之三,按其官方说法,最高峰时原油日产量达24.5万桶,超过95%的财政收入来源于此。基尔所在的丁卡族虽然势力大,但马沙尔代表的努尔族则分布在南苏丹北部的主要产油区,据此希望谋得更高的政治和经济地位,因而与丁卡族产生了尖锐的矛盾。
此外,苏丹人民解放运动和苏丹人民解放军,分别作为南苏丹执政党和国家军队,并未起到稳定国家的作用。由于其成员按各自部族身份划分成不同派系,反倒成了部族冲突的“马前卒”。
除了长期内斗,美国对南苏丹的“始乱终弃”也难辞其咎。苏丹内战期间,美国为达到在非洲东部获得战略支点和攫取苏丹南方石油资源等目的,向苏丹人民解放运动提供了大量军事援助,是其最大的外部支持者。如果没有美国,苏丹人民解放运动不可能支撑到南苏丹独立。
为了分裂苏丹,美国还对其实施严厉的经济制裁,并许诺苏丹政府在南苏丹独立后就将解除全部制裁。但南苏丹独立了,美国却没有解除对苏丹的制裁,理由是苏丹政府侵犯人权和支持恐怖主义。
然而,分裂苏丹的目的达到了,国际政治和经济格局也发生了变化,南苏丹的战略地位和石油资源的重要性随之下降,当初美国眼中的战略棋子,如今却成了弃子。作为对南苏丹最有影响力的国家,美国一甩手不管了。
2013年以来,南苏丹内战已导致该国169万民众被迫在国内转移,71.2万人逃离该国,上千万人面临粮食不足,形成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南苏丹已成为世界第四大难民制造国和撒哈拉以南非洲第二大难民制造国,仅次于索马里。
中国是调停者
也是投资者
2013年12月下旬,南苏丹内战爆发后不久,中国政府就委派非洲事务特别代表钟建华出访南苏丹及周边国家,展开斡旋工作。钟建华后来回忆说,朱巴爆发战争后不久他就赶赴非洲,“并在那里与(南苏丹)反对派代表团首次会面”。南非《星期日独立报》网站称,这是中国首次与非洲冲突中的反对派会面。
中国与苏丹保持着友好的关系,2005年苏丹南北方签署《全面和平协议》时,中国便是见证方之一。从那以后,中国与南方开始正式友好交往。2007年2月,时任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访问苏丹期间,在苏丹首都喀土穆会见了时任苏丹第一副总统、南方自治政府主席基尔。
基尔曾于2005年3月、2007年7月两次访华。2008年9月,中国驻朱巴总领馆开馆。2011年2月,中国宣布承认苏丹南方公投结果,是世界上最早承认这一结果的国家之一。同年7月9日南苏丹独立当天,中国即与之建交,中国驻南苏丹大使馆开馆。2012年4月,南苏丹总统基尔应邀访华。
根据南北分治前苏丹石油部的数据,位于南苏丹境内的石油区块为1、2、3、4、7和B共6个。其中,西部的1、2、4区块由苏丹大尼罗河石油作业公司经营,该公司最大股东中石油占股40%；东部的3、7区块由Petrodar公司经营,该公司最大股东中石油占股41%。
南苏丹的石油产业,直接继承于南北分治前的苏丹。据《摩洛哥财经》披露,在苏丹南北分治前,在苏丹南北方投资的有12家与石油相关的中国企业。到2015年5月,在南苏丹注册的各类中资企业约140家,投资主要集中在石油勘探和开发领域,中国是南苏丹最大石油合作伙伴和原油输出目的地。
正因如此,中企投资也受到南苏丹内乱的很大影响。由于没有出海口,南苏丹必须通过贯穿苏丹境内的输油管道、借苏丹的港口出口石油,但双方一度未能就石油过境费达成协议。受此影响,2012年1月南苏丹宣布暂停石油开采。中企的石油生产被迫中断,直到2013年4月才得以恢复。
受2013年12月爆发内战影响,中石油不得不从当地最大油田先后撤出300多名中国工人,根据南苏丹石油部的总体安排,中石油还关闭了边远地区的一些油田,在相关油田工作的中国工人也停止作业。当地恶劣的安全形势,严重威胁到中企作业和中方员工的生命财产安全。
2014年9月,由于南苏丹冲突不断持续,应联合国要求,中国决定向南苏丹派遣一个700人的维和步兵营。当时,时任国防部发言人耿雁生表示,中国维和部队将为当地民众和其他国家在当地从事和平行动、人道主义救援和经济建设等工作的人员提供力所能及的保护。
随着本轮冲突加剧,14日,又有93名在南苏丹的中资机构人员从南苏丹首都朱巴撤离,抵达苏丹首都喀土穆。此次撤离人员来自中国石油工程建设公司,在南苏丹一油区负责石油天然气设备安装调试。目前,从南苏丹乘包机抵达喀土穆的中方人员达到164人,其中绝大部分人员将陆续安排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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