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中蔚
那日下班,走到青龙潭附近,想起大爷的马蹄火烧,就骑车过去。到了小屋,挑帘进门却不见人,喊了两声仍然没人,不禁有些着急。过了会儿却见大爷从里间慢慢走了出来,见到我有些诧异,马上意识到,这是自己一天没有说话,声音太小了。
依然记得十年前,我就在这对面上班。那时我还没有失聪,中午下班,和几个兄弟出门,蓦然发现对面的食堂门房,改为了马蹄火烧店。几个人被香味吸引过去,就看到这位大爷,瘦瘦的,中等个头,头发已白。腼腆地对我们笑,说不直接销售,要到食堂去先买饭票。于是几个人买票,换了火烧,大快朵颐。火烧很香,虽然有些硬,家中长辈不易咀嚼,但是对我们这群小伙子,足算佳肴。我曾经一顿饭连吃四个大火烧,仍意犹未尽。
马蹄火烧,又称马蹄烧饼,以状如马蹄得名。成品外酥里嫩,色香俱全。主要产地原是商河、惠民两县。在德州,估计只有大爷这一家。
那次以后,我爱上马蹄火烧。外皮酥脆有嚼头,内里的馅儿软和,做的时候抹了芝麻盐,吃着咸香。都不用就咸菜,就可直接下肚。只是好景不长,没两年,单位搬到行政中心,食堂自然也跟着搬,大爷没有来。我曾想他是不是回家了,逮着个机会过去看看。咦,他居然还在。这次不用再买饭票,直接交了两元钱,买了两个火烧走。路上想,应该是他和周边餐馆订了协议,供给马蹄火烧,所以走不开吧。吃着火烧,想到还能看到大爷瘦瘦的身影,我竟然有些庆幸。
后来,我失聪离职,之后一直四处打工。但只要有空,隔一段总要买一趟火烧,找寻熟悉的香味。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大爷的手开始有些发抖,我总担心他哪天就要回去了。但是只要饭点赶过去,总有那个瘦瘦的身影赶来门口,从无落空。
甚至有一次,天下大雨,夜幕渐临,路边店铺大半没有开门,饥肠辘辘的我,一路也没找到可心食物,怀着撞大运的心情走去了马蹄火烧店,一看灯亮着,就三步两步赶过去,簸箩里还有两个人家挑剩下的小火烧。这已足够,匆匆付了款,赶忙填了肚腹的哀鸣。
这间斗室,放下一张桌子、一只吊炉、一张案板,再也放不下其它。里面的小间,门口有炒菜的锅、炉等,应该是大爷做饭休息之地。这里里外外十多平米,似乎就是他全部世界,我曾见他在门外劈柴,更多时间,还是在小屋里忙活。一年又一年,头发从灰白、花白,变为全白。手抖得厉害一点,又厉害了一点。仍在抖着,给来来往往的顾客夹火烧,日复一日继续着。
挑帘走出,知道那个瘦瘦的身影仍在目送我离去,再次来时,他又将迎在门口。我不知是否该期盼,这样的日子再久些,思绪有些烦乱。于是赶紧低头咬了一口马蹄火烧,依然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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