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恩师三春晖
——追忆张蕾教授
2016年09月07日  来源:齐鲁晚报
【PDF版】
   □戴永夏
  我认识张蕾教授,是在1962年考入山东师范学院中文系以后。那时,他跟冯中一先生一起,给我们上习作课。他为人豪爽,豁达乐观,学识渊博,讲课生动、风趣,很有亲和力,所以我们都喜欢听他讲课。又听说他擅长写杂文、随笔,文章常见诸报刊,在省内外颇具影响,这更增加了我们对他的仰慕和尊敬。然而,彼时我却未能很好地向他讨教。客观上,当时强调“政治挂帅”,专心钻研业务会被斥为“走白专道路”、“修正主义苗子”,因而除了正常上课(课堂上也讲“突出政治”)外,课余时间是不兴切磋学问的。主观上自己当时上进心差,求知不主动……正当学习上有点入门的时候,社教运动来了,我们被派到农村搞了8个多月的社教。社教结束不久,又遇上“文革”,平静的校园成了斗、批、改的“战场”,知识、学问都成了“罪恶”,一向受尊敬的老师一夜之间便成了“牛鬼蛇神”、“反动学术权威”……这时你就是想学知识,也是求师无路、访贤无门,难于上青天啊!
  真正有较多的机会受教于张老师,是在毕业十多年后的上世纪70年代末。那时,我刚到出版社工作,干业务和做学问都还比较生疏,而当时张老师就住在尚未改造的经二纬二路旁,离我们单位较近,所以,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我总爱跑到张老师家,跟他聊聊,向他讨教。记得当时他经常告诫我,一是要多读书、勤练笔;二是做学问要有主攻方向,博中求专。前者对我非常重要,我开始利用业余时间读书学习,恶补了一下荒废十多年、知识极端贫乏的头脑;同时坚持练习写作,并陆续在报刊上发表文章……对于后者,由于我懒于搞专门研究,并未认真去做,所以至今学识浅薄,不博也不专。这以后,我写了文章,或有什么创意,总爱先让张老师知道,听取他的意见。他也总是不厌其烦地听我“唠叨”,给我指点,帮我把关。这一习惯,一直坚持到他的晚年。尤其是当我的新书出版后,张老师给予我的鼓励和帮助,更令我终生难忘。
  那是2005年,我的散文集《片羽寸心》即将出版。考虑到张老师长期对我的恩顾和关心,我便请他为该书写序。那时他已年近八十,年老体衰,还有病在身,我本想不让他过度劳累,只一般性地指指方向、提提意见即可。没想到对这本近30万字的书稿,他不但从头到尾、逐字逐句地仔细读过,还作了详尽而又中肯的评述。我深知,由于老师对我的厚爱,难免会有过誉之词、拔高之语,对我的散文存在的缺点也谈得不够,但我更懂得老师的一片苦心,他是在激励我、鞭策我,“应在随遇而写的基础上再升华一步”,向着更高的目标努力!
  张老师对我的影响,不只是言传,更在身教。他常在理论上给我以指导,在行动上又为我做出榜样。教学之余,他一直笔耕不辍,不但写出大量有影响的杂文、随笔,还先后出版了《文章写作指要》、《写作心理学》、《济南名泉》等学术专著和《斜阳居杂缀》等自选文集,以其硕果累累的创作实践,对我们进行无声的教诲。这其中让我感受最深的,是《济南名泉》一书的写作。
  上世纪80年代,我所在的出版社编辑出版了一套宣传地方文化的“潇洒济南丛书”。因为作者要求是文史专家,我便约请张蕾老师撰写《济南名泉》一书。就学术水平来说,张老师当然颇能胜任。然而这毕竟是一个新的领域,不在他的研究范围以内。这就意味着,他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完成这一新任务。当时,他的教学任务很重,平时没有空,他便利用课余时间、节假日休息时,研读了《历城县志》、《章丘县志》等大量志书典籍,并多次向严薇青、徐北文等熟悉济南的学者请教。不仅如此,他还给自己提出更高的要求。他认为:“济南的泉,今天和往昔大不一样,必须一一地去查看,不仅要写出往昔的神采,还要写出今天的风貌。”于是,他又带上助手金翠华教授(即另一作者胡偕华,当时为大学讲师),几乎走遍了济南的大街小巷,对市内的大小泉池一一进行查看、探访,掌握了大量丰富生动的第一手材料。经过了一年多的艰苦努力,终于写出文字严谨、资料翔实、考据充分、文采斐然的《济南名泉》。该书出版后,深得专家和读者的好评,为济南的历史文化建设作出了较大贡献。
  张老师的身教,还体现于他的人格力量。他一向做人低调,恭谨谦和,宽宏大度,淡于名利,从不计个人的恩怨得失,然而,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却从不含糊。为帮助别人,他敢于挺身而出,仗义执言。上世纪70年代,张老师带学生到社会上开门办学,有一位颇具才华的同学因特立独行,深为当时的僵化环境所侧目,不但被视为“另类”,而且个别领导还要组织班组同学对其进行严厉批判。张老师闻之挺身而出、据理力争,坚决反对对这位同学进行批判和给予处分。在张老师的保护和抗争下,该生躲过了一场关乎个人前途命运的政治灾难,毕业后顺利走上工作岗位,并积极努力,在教育和文学战线上取得了很大成绩,成为全国知名作家。
  有道是“文如其人”,此言极是。张老师的人格和为人,从他的作品中也能很好地表现出来,如收在《斜阳居杂缀》中的文章,有杂文随笔,有散文诗歌,也有学术论文;有对真善美的赞美,有对假恶丑的批判,也有对亡友的思念和追忆……不管用何种形式,也不管写什么,总是那样恢宏大气、爱憎分明、情理并茂、幽默风趣,蕴含着深刻的批判精神和大慈大悲的菩萨心肠。尤其在他写的追忆亡友的文章中,我们在了解余修、王大彤、田仲济、严薇青、冯中一、孔孚等文化名人鲜为人知的高贵品质的同时,也看到了张老师的正直豁达、公正无私、忠于友情、古道热肠和知恩图报等闪光的品格。
  如今,敬爱的张老师已经仙逝,但他的精神不死,英风长存。“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范文正公的这一赞语,我想用在张蕾教授身上,也不为过吧?
  (本文作者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济南出版社编审)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网友为此稿件打分的平均分是:
齐鲁晚报多媒体数字版
按日期查阅
© 版权所有 齐鲁晚报
华光照排公司 提供技术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