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画生
那是我第一个没在家度过的中秋节。
不是学校不放假,是老师不让回。
那年我还在上大学,一位我敬重的专业课老师写了一本专著,想找几位同学帮忙校对,其中就有我。我当时心想为老师帮忙天经地义,何况又是出书这样的事,便一口答应。
原以为是排版、修改标点错字这样的校对,可没想到的是,老师让我们一章一章地给她替换书中抄袭的部分,结果成了我们在写书,老师在校对。后来与老师交谈才知道,她硕士毕业后仍自愿跟导师研究、搞课题,这篇书稿就是她为完成任务慌慌张张东拼西凑出来的。全书洋洋洒洒二十余万言,除了后记是她自己写的,前面的章节很少有自己的话语。老师有意无意地为自己开脱,说当时的学术圈子里这都是见怪不怪的。
看在对老师的情谊上,我们几个同学没提过多意见,只好硬着头皮对照原版书把书稿中明显的抄袭内容替换掉。虽然同学们很努力地“替换”,但还是很难完成老师的进程任务,毕竟我们的学术水平还在起步阶段。
日复一日地忙碌,不知辛劳地努力,很快,到了中秋节。正巧学校放假三天,我便向老师提出回家看看的请求。结果老师对我们说,同学们,中秋到了,我知道你们很想家,可是你们回家了的话我们的任务就很难如期完成了。上大学是为了学习和吃苦而来的,同学们再坚持一段时间,等顺利交稿后,我送你们一人一本样书,再给你们一些买书的费用。
老师的话让我们无法辩驳,只好放弃回家过节的想法,在校加紧加班,但我们心里明白,并不是为了那本所谓的“书”和区区买书钱,而是为了师生的情谊和学术的纯洁。
就这样,我们白天泡图书馆、晚上在宿舍熬夜,为了不打扰舍友,只好挡上一块床单遮光并把灯开到尽可能暗。现在回想起来鬼知道那段时间我们经历了什么。
最终,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心中那神圣的学术信仰,给老师完成了“校对”任务,更确切地说应该是编写,因为整本书近十章全是我们几个同学一字一字码出来的,我们都觉得书封上的作者应该印上我们的名字,因为这样才对得起“著”这个字。
也忘记中秋节过去了多久,老师竟然把我们叫到办公室,给了我们每人四个月饼,说是帮我们补上没有回家过中秋的遗憾。那一刻,我们感动得泪眼汪汪,没想到老师这么关心学生。我们每人捧着四个月饼,谁也舍不得吃。往外走时,一位同学的月饼不小心撒落一地,包装袋破了,露出了生产日期。我偷偷扫了一眼,原来是已经过期的月饼……
自此,已然深秋,什么事情也没有再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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