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粮过草地,这笔债一直没忘
松潘变化大,人们有钱了都去都江堰买房
2016年10月12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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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若尔盖县的草原,80多年前红军曾从这里走过,如今经常有游客前来观光。
  尹全学,阿坝州唯一健在的参与过长征的老红军,在作战中肩胛骨被打伤。
     牦牛悠闲地啃着草,三三两两的马驮着游客漫步。经过这里的人们很少能想到,这片方圆几百公里的地域,就是红军长征时经过的草地,上万名战士就长眠在这条路的两旁。
  “高铁在川主寺有车站,以后从这儿到成都两个小时就够了。”说起松潘交通的变化,扎西很兴奋。很多人家里有钱了都到成都周边的都江堰买房,冬天去那里住。

  文/片 
本报记者 刘飞跃 张跃伟 

穿过草地的“最美公路”
  10月5日晚8点,川西北高原上的阿坝州松潘县城,最耀眼的是古色古香的松州古城区。造型各异的花灯、卖牦牛肉青稞酒和银器的店铺,吸引着全国各地甚至国外的游客。古城外的新城马路上,自驾游的汽车、旅游大巴和工程车来来往往,路边隔十多米就有人拿着招牌吸引游客住宿。出租车司机、28岁的藏族小伙扎西说,旅游旺季这里堵车是常事。
  而在80年前,这座被大山围绕的古城险些改变历史,让红军在此覆没——因为没能攻占松潘,长征的红军被迫绕道邻近的草地,从“死亡之路”艰难北进。
  从松潘一直向北的213国道,如今被不少网友称为“中国最美公路”之一,国庆假期车水马龙。远处的大山五彩斑斓,近处的平地像一张绿毯,还有小河弯曲流淌。
  经过这里的人们很少能想到,这片方圆几百公里的地域,就是红军长征时经过的草地,上万名战士就长眠在这条路的两旁。
  如今的草地,根本看不出我们在课本或影视剧中认识的“吃人泥沼”的模样。若尔盖县党史研究室的蒋桂花是当地长征研究的专家,她说现在草地的环境和80多年前比有了巨大变化。一是气温升高了,1950年当地第一次测量草地气温,发现年平均温度只有0.7℃。2000年已经上升到1.3℃,而当年红军过草地时气温可能更低。另外,中央红军过草地的1935年雨水非常大,天天下雨,河水暴涨,战士们只能走在雨里睡在泥里,这样的天气是当地多少年都没遇到过的。
  坐在扎西的车上,他不时手指窗外,准确地说出红军当年从哪座山翻过来,从哪里进了草地。“和长征有关的东西当地人都能说说,但都只知道个大概,毕竟时间太长了。”
这个藏族人叫“共产”
  长征的痕迹,还是可以细心捕捉到。213国道一直通向草地的尽头阿坝州若尔盖县,在接近若尔盖的班佑乡路边,矗立着一座18米高的纪念碑。三名红军战士的石像在碑旁站立,目光坚毅望向远方,其中一人弓着腰,背着奄奄一息的战友。旁边一群战士或躺或坐,相互倚着或靠在石碑上,个个闭着眼睛,仿佛遭受了巨大的痛苦,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碑文是开国上将王平的一段回忆——红三军用了整整7天,终于走到了班佑。过了班佑河70里,彭德怀军长对我说,河那边还有几百人没有过来,让我带一个营回去接他们。大家都疲惫得抬不动腿,终于走回河边,我用望远镜向对岸观察,发现那边河滩上至少坐着七八百人,过去一看,哎呀,他们都静静地背靠背坐着,一动不动。我逐个查看,全都没气了。最后发现一个小战士还有点气,就让侦察员背着他,结果刚过河他也断气了。我泪水夺眶而出,多好的同志啊,他们一步一摇坚持爬出了草地,却没能走过班佑河……
  仅仅在草地的一处,就有七八百名战士牺牲,如此惨烈的场景让人难以置信。蒋桂花则非常确定事情的存在,她说解放后牧民到草地里采摘草药时,还发现了大量人骨,不少保持围坐的姿势,研究人员判定这是红军战士的遗骨。
  在离班佑30多公里的求吉乡,记者见到了一个名叫“共产”的中年人。他是当地小学的后勤人员,父亲谢金仲是当年红四方面军的战士,过草地后因伤留在了这里,靠给藏族牧民当长工为生,娶了位藏族姑娘,度过了余生。
  被问及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共产说,父亲一辈子最难忘的就是当红军那段经历,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就是为了让孩子记住自己是红军的后代,而他的妹妹起名叫建设。“父亲在世时经常提起过草地的艰难。粮食吃完了就吃草根皮带,最让老人难忘的是,有人把战友大便里没有消化的青稞用水淘出来继续吃。”
仅存的木板借条
  “草地是当地百姓和红军一起走过来的。”蒋桂花这句话让记者印象深刻。她说,红军过草地最大的难题不是天气、沼泽或敌人,而是粮食。1935年,10万红军过草地前在只有20多万人口的川西北停留近3个月,按每人每天消耗一斤粮食计算,需要2500万至3000万斤粮食,是当地年产量的一半以上。
  为了过草地,红军出发前只能继续筹粮。10月6日上午,松潘县新民村一座普通的民房里,105岁的老红军尹全学正闭眼坐在火炉边打盹,虽然听不清记者说什么,挪动一下也很吃力,但他还是费力把上衣脱下,指着肩胛骨上的伤疤说:“这是让胡宗南的部队打的。”长征过草地时,他是筹粮队的一员。
  老人回忆,当年藏族同胞听了反动宣传,早已跑得精光,一些当地武装还不时袭击筹粮队。他的队长安土司就在毛尔盖筹粮时被打死了。据记载,有的筹粮队战士被挖去双眼,有的被剁掉手脚,有的整支部队数十人被杀害。
  “当时,地里的青稞还没完全成熟,只能提前收割。红军一边割青稞,一边四处寻找藏民回家,付给他们粮款。找不着主人的,就在地里钉上木牌写明情况做借据,或在家里放下几个银元。”蒋桂花说。
  如今,一块留存多年的“木板借条”静静躺在松潘县川主寺镇红军长征纪念馆的展柜里。木板上写着:“这块田里割了青稞 斤,我们自己吃了……归来后拿这块木板向任何红军部队或苏维埃政府都可兑取……”没写斤数,是想让百姓自己填写。
  蒋桂花说,这是当地仅存的木板借条了。“红军连续两年(1935年到1936年,红军三过草地)在这里筹粮,百姓做出了重大贡献,否则红军牺牲还会更大,走不出草地的。”蒋桂花说,百姓粮食没有了,也一度遇到很大的生存难题。
  因此,解放后毛泽东说,“这是我们欠下的唯一外债……有朝一日我们一定要向藏民偿还我们不得不从他们那里拿走的那些东西。”
  毛主席所说的债,现在正慢慢还。
  川西北高原层峦叠嶂,道路非常艰险。从成都到松潘不到300公里,记者坐客车竟走了7个多小时。不过沿途处处可见的工地,预示着这里将发生巨变——成都到兰州的高铁正在加紧修建,2017年建成,将结束川西北地区没有铁路的历史。
  “高铁在川主寺有车站,以后从这儿到成都两个小时就够了。”说起当地交通的变化,扎西很兴奋。而从松潘到求吉乡170公里的路,记者坐车走了3个多小时,扎西也指着路边正在施工的隧道说,“等这个隧道通了,汽车就不用翻山越岭了。”
  近年旅游兴起后,百姓生活有了很大改善。在松潘县城开宾馆的余强武说,县城里一大半人在做和旅游有关的生意,开宾馆的,干出租的,卖土特产工艺品的……很多人家里有钱了就到都江堰买房,冬天就去那里住。“那儿离成都很近,生活方便,天气也不冷。”
  28岁的扎西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闲时跑出租车,主业是货运,家里还有地,种些青稞、土豆,他说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等成兰铁路修通了,来旅游的人会更多,我的生意也会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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