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投病
2016年12月03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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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就要过去的2016年,全民公投的消息不绝于耳。4月荷兰公投否决欧盟与乌克兰联系国协定,6月瑞士公投否决“无条件基本收入”决议、英国公投决定“脱欧”,10月匈牙利公投否决欧盟强制分摊难民(因投票率不达标而无效)……但是这还没完。
  12月4日,意大利将举行修宪公投。目前来看,公投很可能否决修宪动议,这将导致政府更迭,而一旦反欧盟的极右翼五星运动党上台,意大利或将步英国的后尘也搞“脱欧”公投。另外,法国、奥地利等国未来也都面临类似的状况。现在的欧洲似乎染上了“公投病”。

  本报记者 赵恩霆

英国“脱欧”的涟漪
  5个多月前,英国的“脱欧”公投给了欧盟一记重拳,将欧盟推进了数十年的一体化进程逼到了悬崖边。英国公投“脱欧”起到了一个不好的示范效应,荷兰、丹麦、法国、意大利等国的一些政党纷纷谋求本国“脱欧”。其中,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意大利。
  作为欧盟第四大经济体,自1946年实行议会共和制以来,70年间意大利换了63届政府。伦齐政府上任两年多来,意大利这个欧债危机重灾区的经济稍有起色。为保证政策连续性和经济复苏,伦齐效仿卡梅伦,决定搞一次公投,并且赌上自己的政治前途,一旦公投失败就辞职。
  伦齐搞的修宪公投,旨在大幅削减参议院席位、削弱参议院权限,使得包括政府信任案在内的大部分法案只需众议院通过即可,一改目前需参众两院通过的现状,以保证政治体制更简单高效。这样一来,在众议院掌握多数席位的情况下,伦齐政府就能长期执政。
  不过,伦齐很可能重蹈卡梅伦的覆辙。不但自己所在的民主党内有人反对,其他反对党更是坚决反对这一修宪建议,其中就包括极右翼政党“五星运动”和“北方联盟”。
  “五星运动”在2013年意大利议会选举中异军突起,得票率和议席数排在中左联盟和中右联盟之后,但按各政党单独得票率和议席数统计,“五星运动”则是议会第一大党。今年6月的地方选举中,该党又获大胜,五大城市中拿下罗马和都灵。
  一旦伦齐在公投失败后辞职,“五星运动”就有很大可能性上台。而一贯反欧元、反欧盟和反移民的“五星运动”早已发话,如果掌权就着手搞“脱欧”公投。这将从根本上动摇欧盟的根基,意味着欧洲不可忽视的一股政治力量的崛起。
  这股力量在法国,就是极右翼的“国民阵线”。虽然在此前的法国地方选举中,该党高开低走,但在明年4月、5月大选临近之际,支持该党的呼声乍起,党首玛琳娜·勒庞有可能重演其父老勒庞2002年大选冲进第二轮投票的戏码。她也曾明确表态,一旦当选总统,就在法国推进“脱欧”公投。
  此外,英国公投“脱欧”后,荷兰议会第三大党、保守的极右翼民粹和疑欧主义政党自由党呼吁,荷兰民众也应就是否“脱欧”举行公投。丹麦议会第五大党、极左翼的红绿联盟也表示希望就欧盟成员国身份进行公投。
  在意大利修宪公投当天,奥地利也将进行总统选举投票,极右翼自由党候选人霍费尔胜出的概率很大,霍费尔如果当选,将成为二战后奥地利首位极右翼领导人。此前他曾威胁说,如果欧盟继续推进一体化,奥地利也将效仿英国举行“脱欧”公投。
  受到这一串刺激,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看不下去了。他最近发声呼吁欧盟国家不要随便举行“脱欧”公投,否则民众真的会像英国一样选择投票支持“脱欧”,在欧盟已经问题重重之时,公投只会带来更多争议。
公投不是“万金油”
  容克说得没错。当前,欧债危机后的欧盟加强了对各国的干预,引发不少国家反弹。受欧债危机拖累,欧盟国家经济不景气,失业率攀升,社会福利面临缩水,欧盟内部人员流动和难民危机叠加,严重冲击着欧盟主要国家的就业岗位和社会秩序。
  英国“脱欧”的一大动因就是来自东欧和欧洲以外的移民,分割了本国公民的就业和福利。法国巴黎、尼斯和比利时布鲁塞尔等多地发生恐袭事件,进一步加剧了欧洲多国对待外来移民的抵制态度,民粹主义政党借民意变化之势做大。
  当没有解决好经济问题、对难民潮缺乏有效应对,以及内部发展不均衡的欧盟吸引力下降时,各种公投自然就层出不穷。除了上述吵闹着要“脱欧”的,还有匈牙利10月公投否决欧盟强制分配难民(因投票率未达标而无效),以及荷兰4月公投否决欧盟与乌克兰联系国协定。
  按说欧洲各国议员和政府首脑都是民选产生的,这种代议制民主已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民意,这些具备专业能力的政客的工作就是替民众管理国家。当出现各种问题时,为政者应该寻求解决方案或做出准确判断。现在,政客们把本该自己想办法处理的问题交之于公投,是某种程度上的不作为,也是一种无能和推卸责任的表现。
  公投虽然直接反映民意,是直接民主,但这种决策方式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涉及更复杂的问题时很容易失败。以英国“脱欧”公投为例,大部分普通民众缺乏专业知识,对于英国留在或退出欧盟这种复杂而宏大的问题,不可能做出准确且理性的判断,这种情况下,很多人只能依靠自身感受和好恶,常常因为对某一个点的不满而投出反对票,从而全盘否定整个议题,这样得出来的公投结果很难说全面客观地反映民意。
  另外,这种公投的一大缺陷,就是以简单多数的方式解决了一个很难简单判断是非的复杂问题,让社会更加分裂。比如英国公投,就是以51.9%对48.1%的简单多数决定“脱欧”,完全否定了几乎另一半民意,以至于英国“脱欧”公投后有不少人反悔,联名请愿二次公投的人超过400万之众,这反映出当初投票时不少选民的草率。一位叫亚当的英国男子就说:“我以为我们肯定会留在欧盟,所以就投了离开,没想到自己的票这么重要,现在很失望。”另一位叫瑞安·威廉姆斯的19岁男孩说:“我只是觉得改变很有意思,但我后悔了。我本来就不知道投哪个好,我朋友投了留下,我想着不能跟他一样,就投了离开。”
瑞士是欧洲的一个特例
  当然,对公投也不能一概否定。在一片盲目的公投声中,也有清醒的个例。
  11月27日,瑞士举行了一次是否加快关闭核电站的公投,结果以54.2%的反对票否决了这项动议。看上去也只是个简单多数的比例,但另一个数字是,在瑞士的26个州中,有20个州反对这项动议。
  这次公投已是瑞士今年以来举行的第三次公投了。今年2月,瑞士曾就一项“禁止食品投机交易”动议举行公投,结果60%的反对票予以否决。6月,瑞士又就“无条件基本收入”动议举行公投,结果高达77%的选民反对。所谓“无条件基本收入”,即政府每月向每名成年公民发放2500瑞郎(约合17000元人民币)的福利、向未成年公民发放625瑞郎(约合4250元人民币)的福利。
  在拥有法德意等四种官方语言的联邦制国家瑞士,一直有着直接民主的传统。自1848年公投被写入瑞士联邦宪法以来,至今共举行了605次公投,平均每年3.6次,这个数字超过全球所有国家公投次数的总和。举几个例子,2015年6月公投,以71%的反对票否决了征收遗产税动议。2014年5月公投,76%的反对票否决了最低工资标准动议,反对者认为最低工资标准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是对技能水平较低员工的歧视。2012年3月公投,67%的反对票否决了六周带薪假期动议,理由是这类福利本该是劳资双方商定的内容,而非政府硬性规定的。2011年2月公投,56%的反对票否决了控枪动议,虽然瑞士是持枪率最高的国家之一,但也是凶杀率最低的国家之一。
  从瑞士的这些公投案例中不难发现,瑞士公投之所以成功率高,而且事后争议较少,一个重要原因是,每次公投针对的问题都是具体化的某一个点上的议题,对这类问题,选民往往能够依靠已有的知识积累和社会实践经验,做出较为理性和准确的判断,因此公投结果往往是绝大多数赞成或反对。即便出现简单多数的情况,还有26个州的决定结果作为补充。
  因此,这种制度设计下的公投,即便层出不穷也不会出现大的问题,并且会与同样存在于瑞士的议会代议制民主并行不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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