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浩瑜 青西新区胶南第一高级中学313班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我跟母亲使了一个眼色,没打任何招呼,直接走出了姥姥家的大门,等着母亲跟姥姥告别。那是个冗长而又繁琐的过程,隐约听见姥姥歇斯底里的骂声,我不想经历,或者,我不忍心去经历。
姥姥今年80岁了,因为一次意外骨折,手术后难以恢复,只能躺在床上,成为了一位半失能的老人。母亲和舅舅小姨已经四五十岁了,每天轮流陪床照顾着姥姥。每次母亲早上离开去上班,姥姥总会指着母亲骂起来,骂累了就开始哭,扯着嗓子喊。母亲说,每个人离开时都要闹这么一出。
但是在母亲的印象中,姥姥的送别,并不是这样的“不体面”。姥姥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读过小学,在那个年代,姥姥是不多见的识字的女子。听母亲说,姥姥60年前嫁到当老师的姥爷家,脾气犟得很,婆婆稍一数落,姥姥就撂挑子不干活,卷起铺盖就回娘家。姥姥是看人的,她觉得下嫁了,就没什么好脸色。有不太体面的客人来拜访,姥姥只是不冷不热地聊着话,人家要离开,姥姥甚至都不去送。
而我母亲以及所有的“小姨们”,也曾经是姥姥眼中“不太体面”的人,母亲说她们下班回家时,姥姥甚至有时连饭都不会留,有好吃的,先让大舅吃够了。直到她们出嫁后,一年才能回去一两次,姥姥对她们的态度,才有点改变。
在一次给姥爷做午饭的时候,姥姥走路踩空,摔断了腿,再也没能站起来。从那以后,姥姥像是换了一个人,先前那个倔强着不肯去子女家住的老人,每天必须要孩子在身边陪着,来得晚了她就会破口大骂。
母亲时常会抱怨,因为每次轮班去照顾姥姥,她都没办法睡个囫囵觉,对于一个近50岁的妇女,身体渐渐有些吃不消。直到有一天晚上,姥姥半夜起来又要吵着吃东西时,母亲终于爆发了,冲着姥姥发了脾气。姥姥一下子安静下来,不再多说一句话。第二天一早母亲起床去上班,临别时,姥姥突然拉住母亲,说:“我不闹的时候挺好的,你可别不要我。”
母亲再也没有向姥姥发过脾气,只要一有空,就往姥姥家跑,每次在离别时,会花很长时间安慰姥姥。她突然发现了对于与外界渐渐脱钩却无能为力的姥姥,她所存在的意义,抑或是,发现了几十年后的自己。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
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PDF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