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
中学时的一位女同学是学霸,高中毕业考上了北京大学,后来去了美国读书、工作、生活。一晃二十多年不见,前些年她回到上海,创办了一家高科技企业,我们才通过微信联系上,在北京、上海见过两面。
今年春节回到老家,在中学同学聚会上,我们又见面了,聊着聊着,她就说到上世纪80年代末她刚去美国的情景。她说:“你们都想不到,那时我手里只带了30美元,到了机场后,打不起车,只好打电话找使馆,让他们联系学校派人来接我。等接到人家那里,也住不起旅店,就住在人家的客厅里。当时感觉最幸福的就是,在人家家里,每天都能洗上热水澡。”
后来,她还说了在美国受的其他苦,比如刚开始租房,家里没有家具和电器,又没有钱买,就去捡人家当垃圾扔的电视、冰箱、餐桌等,当然,那些东西都还有几成新,拿来用没有问题。聊了一会儿,她说,几年后回国内探亲,却惊讶地发现,几乎家家都有各种电器设备,每天洗热水澡更不是问题了。
说起洗澡这个事,我记得小时候都是盆浴。当时,一般人家里都会置放一个大木盆,直径一米多,30多厘米高。洗澡前先烧一大壶开水,木盆里倒上大半盆凉水,掺和成温水,然后脱光坐到木盆里洗浴。洗到水有点发凉时,拎起旁边的水壶再倒点儿开水,让水温加高一点儿,再继续洗下去。冬天的时候,可能就靠在煤炉子或炭火盆子旁边洗,这样会暖和许多。
等大了一点儿,女孩子一般会去澡堂洗澡,我们这些小男孩就简单了。南方的夏天热得人一天要洗好几次澡,自来水管中流出的水也都是热乎乎的。我们经常就打一桶凉水,站在屋外的走廊或屋檐下,上下脱得光溜溜的,只穿一条短裤,把桶里的水往自己身上泼。一桶不够,接着再接满一桶,洗到最后,总是喜欢拎起剩下的半桶水,举到头顶往下一倒,从头淋到脚,就像现在人们玩“冰桶挑战游戏”一样。这种洗澡法,简单、痛快、随性,还不要钱、不要票,有人从夏天洗到冬天,一直坚持这样洗冷水澡,身体杠杠的!我那时候至少也会洗到十一月份,来年三四月份接着洗,到夏天常常是屋外站了一排大人、小孩一起洗,场面超级壮观、热闹,女人们路过也都见惯不惊,只有那些少女才会正眼不瞧,撇过头装没有看见。
当时住的大院里也有公共澡堂,记得是需要买澡票才能去洗,而且隔天分男女洗,就是一三五日男人洗、二四六女人洗那种。锅炉就在澡堂子后面,澡堂里当然也简陋至极,分了几个隔断,下面是水沟,头上就是铁管的那种水龙头,也没有什么花洒,更没有挂衣服的地方。男人一般穿着短裤、背心去洗,换洗衣服放在隔断的砖墙上面,女人会自带一把凳子或脸盆,用来放干净的衣服。我很少去公共澡堂洗澡,见到那些熟悉的大人赤身裸体的样子,总是感觉有些不自在,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后来上了大学,大学里当然也有公共浴池,是分男女的那种,就在我们宿舍楼下不远。当然,女同学会经常去公共浴池,有时人多了还得排队慢慢等。我们男生却大都不愿去,洗澡就近解决。学生宿舍每层都有一个公共盥洗室,两排水龙头,还是冷热水,那时的热水居然还是温泉,绝对真的温泉,不是后来那种烧出来的假温泉。我们就端一个脸盆,开着水龙头,接上满满一盆水,站在旁边,光着屁股,把水往身上浇,有时一站就是一排人、两排人,阵势更壮观。大家打打闹闹,水花四溅,洗得天翻地覆。更有会享受的,直接躺在那一排水龙头下,将几个水龙头全部拧开,让温泉哗哗淋到光溜溜的身上,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这叫“水疗按摩”,时髦叫法为“SPA”。
大学毕业后住了几年集体宿舍,就不敢那么放肆了,老老实实去公共浴室洗澡。直到以后自己有了房子,便赶紧先装上燃气热水器,开始享受不管春夏秋冬每天优哉游哉洗热水澡的快乐。那时,也就是1992年左右。
(本文作者为央视电影频道导演、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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