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与氛围
2017年03月1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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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玉堂

  或许有着相似经历的缘故,武玉强的小说读来倍感亲切与亲近,它引起了我有关部队生活的诸多回忆。
  读武玉强的小说,让我想起两句话:一是传统小说写故事,现代小说写氛围。二是故事好编,细节难寻。
  小说写什么?当然是写故事。但小说家笔下的故事,与我们通常所说的故事并不一样。前者是通过故事写人,后者是通过人写故事。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我却是碰过若干次钉子之后才悟到的。多年前我应邀为《故事会》的《名家讲故事》栏目,写过一个小故事。那样一个很小的东西,我竟写了三次才勉强通过。你寻思给《故事会》写故事,自然要往“故事性”上使劲儿,可你故事性再强,人家还是觉得你写的是小说,而不是故事。
  小说故事的本身,往往是笼统的、模糊的,大而概之的。比方复仇的故事,谍战或反特的故事等,具体怎么复仇、怎么进行谍战的?你还是不甚了了,让你最终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儿的是情节与细节。就如故事是一条项链,情节是线,被线穿起来的珍珠或玛瑙便是细节。
  还有一个氛围的问题。它让故事如同生活般真实可信,让你身临其境、融入其间。我的小说理念中即有一条:氛围比故事更重要,小说可以没有故事,但一定要有氛围与细节,特别是中短篇小说。
  我们的身边其实每天都在发生着一些故事,但是故事的主角,生活在其中的人们绝大多数都在无意中错过了某些细节。这些细节却又实在地建构着生命的层面和生活的场景。而我们对日常生活的漠视,其实也是由来已久,幸好还有生活的有心人。他们在发掘着庸常,在重新审读着日常生活的境况,比如武玉强。
  前辈作家说的“故事好编、细节难寻”的话,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故事可以编,细节不能编,你只能寻,只能找,去哪里寻找?去生活中寻,从自身的经历中找。武玉强的小说,靠的几乎全是细节连缀,俯拾即是。随便举一个例子吧:“冷得像冰窖的办公室,逼我穷则思变,想了个妙法,就是在每天晚上学习前,先在宿舍里的煤炉子上烤热两副手套,进去学习的时候戴上一副,另一副垫在屁股底下,手上的一副凉了,换下来,然后再垫到屁股底下去,这样轮流倒替能坚持几个小时。”这样的细节,显然是编不出来的,是真正来自个人的亲身经历与感受的。
  让我最为感兴趣的还是武玉强的语言,一种纯正的、地道的小说语言。
  单就新时期而言,小说创作的各种可能性都试遍了之后,你还得回到“写什么用什么语言”这样的老话题上来。用散文语言写小说可以吗?我的阅读经验里面是基本不可以,小说喜欢的是白描,而不是抒情。我之所以强调武玉强小说语言的纯正、地道,也基于当下纯文学语言被冲击、被破坏得非常严重的现实。近来一些文学前辈谈到此事,也是忧心忡忡。他们说到对文学语言破坏得最严重的时期,一是“文革“,二便是当下的网络语言。我同意。
  小说靠细节连缀,还有一个衔接问题,这时的语言功能就特别见功夫。比方说一位从军校毕业,都已是副连级的干部,到山区的岳父家过生日,老岳父关切地问女婿,现在是什么角色?女婿骄傲地说,我已是连级了。岳父听了却叹口气,说,嗯,好好干,争取熬上个志愿兵……
  读武玉强的小说,感受那些曾在我们心头流过的温暖。这样的感觉,若非曾经经历过那段时光的人,是无法体味的。历史这东西,被定格后再来端详,真的是让人震惊!这中间的一切,的确无法述说,也不需要述说,因为它已存于我们的记忆里了。历史往往又以它独特的方式,带出奇异的命运安排。那些曾让我们心头一热的故事可能会像潮水一样悄然退去。但或许,忽然有一天,这些看似已经消逝的情感记忆,会再度暴露于悠悠天地之间,而且经过了时间的积淀,它们越发比先前更加珍贵,更让人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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