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莹,笔名莺歌。生肖兔,性别男；大学文化,中共党员；曾任教书匠,现为公务员。业余时间以笔耕为乐,作品散见于省内外多家报刊,入选过多种文集。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出版有散文集《醉人的微笑》《春天对秋天的致意》等,曾获济南文学奖。
□陈莹
有一种蔬菜,是长在树上的,它的名字叫香椿芽。
我对香椿芽,可有着不一般的情愫哩。在我老家的后院里,就生长着两棵壮旺的香椿树。从小学到初中,我基本上包揽了采摘香椿芽的活儿。那些长在低处的椿芽,徒手就能够着；而长在高枝上的叶芽,就得借助工具了。工具极其简单,只需在竹竿的顶端绑上一个铁钩子,而后瞄准椿芽,一伸,一拧,一缩,就能轻松地将椿芽掰下。对于孩童来说,这得算是一件既有挑战性,又有成就感的工作,情趣盎然,所以久干而不厌。
香椿芽应该是春天最殷勤的使者,年复一年,殚精毕力,所有的付出都是不含任何私心的。第一茬刚刚采完,第二茬立即探出头来,前赴后继,十分赶趟儿。当每年第一茬香椿芽端上餐桌时,给人们带来的不仅是感官上的享受,更多的是精神层面的愉悦。那是多么娇嫩的一簇簇珍馐呀,色彩鲜绿,奇香扑鼻,令人馋涎欲滴。如果椿芽采得多了,一时享用不完,只需将其洗净晾干,搓之以盐,装入瓷坛子存放,便可以从今春吃到与明春对接。现在有了冰箱冰柜,存放更加便当,能够天天吃到新鲜的美味了。
香椿芽的习性与茶叶有一拼,都是非常讲究时令的。香椿树在初春时发芽,但“打香椿”(采摘香椿芽)的时间性却很强,清明过后、谷雨之前为最佳采摘时机。香椿嫩了是菜,老了是草。有句老话:“雨前椿芽嫩无比,雨后椿芽生木体。”人们喜欢吃香椿芽,要的就是那分鲜嫩劲儿。有人把食用香椿称为“吃春”,很有些诗意呢,真是太有才了。
谷雨过后,香椿的芽茎里就生成了木杆儿,无法嚼烂下咽了,咱当地的土语是“长砦儿”。记得在我家,即使对“长砦儿”的香椿芽,奶奶也会将它们放在石碾上滚轧,将皮儿剥下,再加盐和香油调制,同样是清香无比的美食。
“长砦儿”后的香椿芽开始疯长,香椿树一下子就变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了,每棵树都会撑起一把硕大的遮阳伞。白天,孩子们可以坐在树阴凉儿里写作业；写烦了,便起身抠下树身上流出的金黄色树脂,随心所欲地捏几件小玩意儿,内心涌动着创造的快感。到了晚上,常有大人围着香椿树喝茶水,唠家常,有时就开起故事会来,热热闹闹,其乐融融。
香椿芽是长在树上的蔬菜,是谦谦君子菜。椿芽的吃法多矣,香椿拌豆腐,香椿炒鸡蛋,香椿烙饼,香椿水饺,腌香椿,炸香椿,香椿炸酱面等等,其中以炸“香椿鱼儿”和香椿芽炒鸡蛋最为人们所青睐。炸香椿鱼儿的做法很简单,将洗净的香椿沥干水分后,加盐揉搓均匀,再滚上调好的面糊,放入热油中炸黄捞出,盛盘即可食用。整个香椿炸成后,外皮金黄,内裹碧绿,芳香浓郁,形似小鱼,故称“香椿鱼儿”。而香椿芽炒鸡蛋,则是把香椿切成碎末儿,与鸡蛋、食盐、味精一起搅匀,倒入热油锅中煎炒片刻即成,油而不腻,醇香爽口。对于食客来说,香椿芽无论怎样制作都好吃,都会让人食欲大增；怎样食用都适宜,都会让人胃口大开。
香椿芽的地位,在夏至前后会显得尤为突出。冬至饺子夏至面,夏季最常见的食品是凉面。而对于凉面来说,香椿芽与胡萝卜咸菜是必不可少的佐料。你不信,换上别的佐料试试,保管让你大跌眼镜。
四十多年过去了,老家也已经十几年无人居住了。清明回家上坟,到老院去看了一下,院墙已经逐渐破损,房顶上摇曳着荒草,但那两株香椿树依然健在。每到春天,它们就会准时升起一片翠绿的旌旗,老树新芽儿,活泼泼的,欣欣然的,将美丽芬芳奉献给人间。有位替我们看护家院的街坊大爷,一直在享用着它们无私的馈赠呢。
不仅如此,我还意外地发现,在老树的周围,不知何时又悄悄冒出了几株幼小的香椿树苗,虽然柔弱,却洋溢着勃勃生机。我记起了老人们说过的话,香椿树是根生的,只要有根在,就会有小生命不断孕育出来。我俯下身去,轻轻抚摸着那几棵弱苗,心中充满了怜爱与欣喜。
每年春天,亲朋好友都会为我送来“君子菜”,时常“吃春”,倍感幸福。昨夜有梦,依稀回到了童年,又爬上了故乡的香椿树,在温煦的春风里,既笨拙又欢快地采撷着一树馨香,一束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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