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诗评家燎原凭《昌耀评传》一书,获得“2016·星星年度诗歌评论家奖”。获奖之际,燎原接受了齐鲁晚报的采访。
齐鲁晚报:你最早结识昌耀是什么时间?昌耀对你有什么影响?
燎原:1979年下半年我正在青海师院中文系读大二,整天热衷于诗歌写作；昌耀刚回到《青海湖》编辑部,从事原先的诗歌编辑工作。当时,整个诗坛基本上都是同一个路数的抒情诗,我也是,唯独昌耀不是。他的《烟囱》《湖畔》《荒甸》等,带有浓郁的西部山乡民俗与自然风情的短诗,让我深感惊讶。同样让我惊讶的,是他奇崛、古拙、夭矫不群的语言方式。昌耀的诗歌改变了我的写作。我今天在诗歌批评中所形成的语言系统,包括鉴别力与眼光,都与昌耀有关。当然,还与其他中外经典诗人艺术家的作品有关。
齐鲁晚报:你认为昌耀诗歌的价值和他对诗歌写作的开拓性表现在哪些方面?
燎原:昌耀是一位为青藏高原、为时代风雨和命运所造就的诗人。关于他的开拓性,我感受最深的,首先是他对诗歌中审美品质的自觉恢复和神奇呈现。在他早期那些关于青藏高原的风景抒情小品中,传递出一种遗世独立、令人心驰神荡的美。其次,则是他由命运造化的复杂与博大。他以深重的苦难感和命运感,来自青藏高原的民俗元素和大地气质,现代生存剧烈精神冲突中悲悯的平民情怀和博大坚定的道义担当,为当代汉语诗歌留下了诗艺和精神上无可替代的经典。这一切,既源自他出色的个人天赋,亦源自命运的造化。
齐鲁晚报:《昌耀评传》之前,你还写过《海子评传》。《海子评传》已多次再版,以此也可见人们对海子的喜欢。
燎原:与昌耀更多的后天的命运造化相比,海子则是先天的、中国现代诗歌史上一位罕见的天才。近日重读他的作品,更加深了我此前的一个判断,我们现今所谈论的,是一个远未被读完的海子。他在诸多长诗,比如《太阳·土地篇》《太阳·你是父亲的好女儿》《太阳·弑》《太阳·弥赛亚》,以及一些诗学文论中所传达的,对于人与大地总体关系的探讨,对于人类现代生存困境中之于神性生存的寻求和想象,我们至今远远没有读透。
齐鲁晚报:什么样的诗歌能够流传?能够流传的诗歌需要什么样的特质?
燎原:许多优秀的诗歌都有精神和艺术上的超前性,由于超出了同时代的感受力和认知水准,所以,它们需要时间来确认。而这种超前性——对一个时代深层情绪的提前感知,以及寻求新的、让公众感到陌生的艺术方式来表达,正是诗人的荣耀所在。昌耀的诗歌在上世纪90年代之前曾经饱受冷落,近乎三十年后才得到确认,就是证明。这也是我眼中经典性诗歌的特征。而有些诗歌,需要确认的时间甚至更长。某些杰出诗人艺术家证明了一个更残酷的原理:“有些人死后方生。”在当下迅速流行的作品,与经过漫长时间确认后所流行的作品,应该是不同质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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