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灶火窝门口凉快去
2017年06月23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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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莹

  天气闷热的夏季,人们聚在一起,常常议论天气。有的说,今年夏天怎么这么热呀,空调得没白没夜地开着。有的接茬说,可不是嘛,出汗出得腻味死了,昨儿一宿起来冲了三次澡。
  人们好像越来越不经热了,是不是人的抗热功能也会退化?到了暑期,有中央空调的公共场所常常人满为患,所有的游泳池几乎都变成了饺子锅。回想起来,我们儿时的夏天不热吗?没有空调,没有电扇,甚至连电都没有,父老乡亲怎样熬过夏天呢?
  旧日的乡村,收音机凤毛麟角,多数人听不到天气播报,有关部门也没有高温预警,人们对温度的概念就不大敏感。目前中年以上的人,很难准确表述以前的酷热程度;就像疔疮,长在身上时可能疼痛难熬,但是好了疮疤就说不清具体的痛感了。
  从贫困年代过来的人,拉起童年趣事,都对自己偷瓜摸枣的经历津津乐道,记忆犹新。因为过去瓜果梨枣都稀罕,一年难得吃上几回水果。乡下的孩子只有跟大人进城时,才有可能吃到冰糕。“奶油冰棍儿,三分的五分(钱)!”一声吆喝,仿佛世上最好听的歌谣。与大家最亲近的解暑食品,大概只有凉面了。热气腾腾的面条出锅,用现打的井水一遍遍冲捞;胡萝卜咸菜切丁,香椿芽切末,黄瓜切丝;再加上醋、蒜、麻汁,与冰冰凉的面条一搅拌,嗬哟,酸酸的,辣辣的,色香诱人。呼呼噜噜吞下三大碗,过瘾噢!
  白天,大人们早出晚归,参加集体劳动。土、肥、水、种、密、保、管、工,有干不完的活计。孩子们的课余时间,似乎也离不开田野。挖野菜,打猪草,扑蜻蜓,逮蚂蚱。最好的消夏方式,是跳进河汊、水库、塘湾,摸鱼捞虾,嬉戏玩耍。但在学校里,是严禁学生私自下水的。检查是否偷偷下水的简便办法,是用指甲在肚皮或胳膊上轻划几道,没沾过水的皮肤不留痕迹,被水泡过的皮肤则会呈现清晰的白印。此法很灵的,一般调皮鬼都逃不过老师的法眼。接踵而来的惩罚,是在毒毒的日头底下画地为牢,把泡回去的汗液再晒出来,同学们戏称“晒油油”。即便如此,还是经常有人经不住诱惑,不惜以身试法;于是,明晃晃的阳光下,用粉笔画出的圆圈里,便会隔三岔五地站出几个“晒油油”的同学,好像田野里蔫头耷脑的庄稼。
  晚上,大人们走东家串西家,喝水拉呱;或者提着杌子夹着草席,到场院里说古纳凉。孩子们则满世界撒欢儿,捉迷藏,逮蛐蛐,寻知了龟,捕萤火虫,攀房檐掏鸟窝,玩解放军抓特务的游戏。疯够了,一哄而散,各自归巢。天井里,爹妈已经铺好秫秫皮编织的凉席,或者麦秸秆捆扎的垫子。四仰八叉地躺下,会有爷爷奶奶坐在身边,轻摇蒲扇,驱赶蚊蝇。望着月亮数着星星,听着风吹树梢的声响,想着玉兔可爱的模样,舒舒服服地沉入梦乡。天亮后睁开惺忪的眼睛,却发觉不知何时睡在了屋中土炕上。
  孩子们有时会憨憨地问大人,哪里是最凉快的去处呀?大人就说,高粱地头上,灶火窝门口。谁如果不理解,那就在三伏天跟着家长去耪几垄地,薅几回草试试。等你从密不透风的青纱帐里钻出来,浑身瘙痒难耐,大汗淋漓地蹲坐在地头上时,呵呵,就知道什么叫做幸福啦!
  灶火窝,是农村对饭屋(厨房)的俗称。在山乡,每户人家的饭屋里,几乎都有用砖石垒砌的大锅台,乡亲们称之为“灶火台”,做饭时需拉风箱,烧柴草。灶王爷的供奉处,就在灶火台上方。条件好些的人家,还在饭屋里盘个“渣子炉子”。“渣子”就是煤饼,用煤渣红土混合而成,点燃后浓烟滚滚,熏眼呛鼻。在灶火台旁边支上鏊子,下面烧起麦秸柴草,就可以摊煎饼了。寒冬腊月摊煎饼,火光映红脸膛,温暖传遍全身,算是一种享受。而夏天做此营生,滋味如何,可想而知,就显出“灶火窝门口最凉快”了。
  现如今,摊煎饼已是机械化作业,快捷而轻松。在灶火窝门口凉快的惬意,恐怕再也无法体味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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