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启鲁
每每看到环卫工人穿着橘黄色工装辛苦地清扫街道,顶着日头浇花剪草,用衣袖擦拭汗水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内心的痉挛,一句话几欲脱口而出:“妈,您辛苦了!”
是的,母亲曾是环卫工!
我们家兄妹四人,早已各自成家立业单立门户了,父亲十几年前病故,家中只有母亲一人,常年哮喘,属于比较严重的那种,无法根除。母亲自个儿耕种八亩田地,因农业机械化较高,一年到头忙碌的时间有限,她就合计着找点事儿做。于是,就进入了穿橘黄环卫服的行列。
起初,我们不赞成她干这项工作,一是因为母亲年纪较大,六十多岁了,身体不太好;二是路程太远,从家到城区三十多里地,骑三轮电动车需要一个小时。但母亲闲不住,她总是说自己是干活的命。
早晨,环卫工趁着人少车稀打扫卫生是常有的事,但凌晨三四点钟就清扫的毕竟不多。母亲就是其中一位。一次,我回家与邻居聊起母亲的事,她说母亲凌晨两三点钟就驾车去城区,开始清扫卫生。我知道,家里就她一人,没有人嘘寒问暖。我曾多次提起过这事,不要出门太早。但她总是有很多理由,要么秋天落叶多,要么夏季夜晚凉爽,再有就是积雪必须及时清理,等等等等。
天天行车,风吹雨淋很正常,抛锚更是不可避免。有一回,我发现母亲的三轮车换了新轮胎,便问原因。原来,母亲晚上下班回来,半路上扎胎了,又没有修车的,只好推着步行回家。次日,不得不全部更换内外胎。
年关前,天气寒冷,母亲喘得厉害,我劝她辞了工作。谁料,刚一开春,她又去继续环卫工作了。当然,夏忙秋收的时候,母亲还是要停下来几日进行农忙的。
就这样干干停停,一直持续到今年春天。母亲想再去清扫街道,被拒绝了,他们说七十岁的人了,不能再干活了。没办法,母亲在城区附近找了份栽花剪草的工作,还是橘黄服,路程还是三十多里。
前几天我回家时,母亲说她不干了,干不动了。上周去栽花剪草,干了三天,回家挂了四天吊瓶。她把橘黄色环卫服交给人家了。
我眼睛湿润了。我不赞成母亲做工,但喜欢那种特有的橘黄服,喜欢母亲还有能力工作。母亲辞了工作,交了橘黄服,意味着什么?二十四孝里的韩伯愈,常因家教严格被母亲杖打,直到有一天在挨打时,竟然伤心地哭了,母亲很奇怪:“往常不哭,为什么今天哭泣?”韩伯愈说:“往常打我觉得疼,知道母亲还有力气,身体健康,但今天感觉不到疼痛,知道母亲身体衰退,体力微弱,所以伤心,禁不住流泪。”母亲,一辈子都自称是干活的命,现在却干不动了!
我没有亲眼见过母亲打扫街道,也没有看到她栽花剪草,但我看到过不少环卫工辛辛苦苦、任劳任怨,看到过一位位橘黄服背后洁净的街道,看到过诸多环卫工人脸上挂着汗珠。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母亲在清扫、在运送、在劳作;有人说:别人家的不幸对自己来说只是故事,自己家的不幸才是撕心裂肺的现实。我想说的是,旁观者观遍全城环卫工,环卫工依然只是环卫工;家有母亲身着橘黄服,才能真正明白城市天使的深刻内涵。
母亲,无论您扫过几片落叶,也不论您栽下几棵花草,更不用管您是否还穿着环卫服,您永远都是我眼中最美的城市天使,我心中最崇高的橘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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