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磊
2003年那级学生是我教过的第一届毕业生。
暑假里,当我去镇上派出所领学生的时候,我是说不出的尴尬与痛苦。一进门,见班长赵国与另一个学生王伟耷拉着头蹲在派出所值班室里。因为我刚毕业时在派出所工作过两年,与派出所的民警都很熟悉。赶紧问了下情况,原来是派出所的哥们怀疑两个孩子大清早偷东西,但两个孩子死活不承认。在所里,任凭我百般询问,两个孩子就是一声不吭。经过交涉,我把两个孩子带出了派出所。
领他们去吃早餐,我想趁机再问清楚情况。但两个孩子只顾着埋头吃饭,始终不说一句话。接下来,我接到的家长的电话越来越多,很多家长反映,孩子们假期里不学习,天天外出。
那时没有手机,没有QQ,为了了解情况,我就偷偷去调查。
全班64个孩子,60个在镇上打工,四个孩子在县城打工。有的在发传单,有的在饭店干活,有的在加工小零件。好不容易召集到几个孩子,谁知他们满嘴没有实话。无奈,我打算在班长赵国身上下手,苦苦追问之下,他最终说了实话:全班所有同学打工,都是为了池程能上高中。刹那间,我终于明白了一切,心里一时间分不清是感动还是气愤。
池程是班里家庭最困难的学生,单亲,母亲常年有病,弟弟年纪小。池程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但每年2000多块钱的学费和近2000块钱的生活费对她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而她母亲早就希望她能退学打工挣钱了。班里的同学知道情况后,希望靠暑期打工为池程挣出高中三年的学费与生活费。赵国与王伟就是因为一大早去小区发传单被人怀疑偷东西的。
我想不出用怎样的办法安慰孩子们,也许是我忽略了对池程的关心,也许是我轻视了孩子们的爱心力量。每一个孩子都在为自己的同学辛辛苦苦地打工,遭受着别人的嘲讽与白眼,承受着家长的不解与困惑。他们没有任何怨言,甚至没有想到过他们打工挣来的钱,对池程的未来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是孩子们初中的最后一个暑假,或许也是他们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一个暑假。哪怕没有任何的希望,他们仍尽己所能做最后的努力与坚持。
被孩子们感动着,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池程的将来铺路:为她联系镇里的民政部门寻求资助,为她联系高中学校减免学费……但最后放弃的却是池程。最终她选择去打工,放弃了上高中上大学的梦想。
多年之后我再见到池程时,她已为人母,抱着孩子,和普通的家庭妇女一样,早已没有了上学时的灵性与激情。周围的同学都已事业有成,但她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简单的几句寒暄,我对她有说不尽的惋惜。回忆那个暑假,池程却有说不出的感动:那是我人生的最后一个暑假,虽然是那么无奈与遗憾,但我不后悔,因为那个暑假有着无尽的关爱与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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