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倩
小学阶段的最后一个暑假,想必很多孩子都是在浮躁中度过的,我也不例外。那个时候,还没有小升初衔接班,但迈进中学大门之前的军训是必修课。刚开始,我是兴奋、期待,接到军训通知书后,是忙碌、紧张,还有一点小激动,等坐上大巴车来到山郊野外的腊山陆军学院,我只有两个字:害怕。
第一次离开父母,第一次独自生活,完全军事化管理,对我来说就是闯关。哨声就是命令,口令就得服从,任何的解释都是多余的。太阳底下站军姿,半夜里起床拉练,早上起来长跑,这是我最刻骨铭心的。因为身高体胖,站军姿我还能应付过去,汗水眯了眼睛,后背湿得光光亮,也不能动一下,就像被钉在地上一样,磨砺的是人的毅力。
半夜里起来拉练,我是最憷头的。晚上集训完,一回到宿舍,我们几个就人仰马翻,不愿动弹,只有头顶那台破风扇,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们住在五楼,打热水必须去一楼。设施简陋,住宿艰苦,没有暖瓶,只能用喝水的大杯子一趟一趟接水。接回来,洗洗刷刷,刚来那几天的兴奋早已被疲惫代替,我们倒头便呼呼大睡,带翅的毒蚊子轮番轰炸,也抵挡不住我们来势汹汹的睡意。
就在睡得最香甜的时候,一阵急促而熟悉的口哨声响起,穿过走廊,送到枕边。“起床,快快快!”堪比夜半惊魂,好几次我都是从梦中惊醒,来不及定定神,就找鞋子、套衣服,拼命似的往楼下跑。有一次跑到楼下,才发现穿着拖鞋,赶忙折返跑,这一通下来吃奶的劲儿也用上了。迟到的同学,老规矩罚做俯卧撑,有的女生红着眼睛小声抽泣,有的男生直接累趴在了地上,那场面让人由衷感慨:合理的是训练,不合理的是对我们的磨炼。
半夜里拉练,常常下着雨,我们在漆黑的山路上行走,很快就衣服湿透,刺耳的蛙叫声、成片的秋虫鸣,错综交织,那真是没有一丝渣滓的天籁。雨意朦胧,夜空还微微亮着,像是演出的幕布,我们走向更深的孤独,肚子也跟着咕咕直叫。这样的拉练是带点诗意的,可是,我们只有咬牙坚持的难言苦痛。回到营地后,天亮了,稍作停顿就要进行晨跑,那绝对是灭顶之灾。
终于熬到军训尾声,想着明天就要回家了,那天晚上大家格外兴奋,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篝火晚会结束,回宿舍就寝,我心心念念母亲做的炸酱面,眼角噙着泪进入了梦乡。到了半夜,“咚咚”的敲门声使我们几个一骨碌爬了起来,竖着耳朵听。原来是教官,他在门外叫人去执勤站岗,该轮到我了,事先没有通知。我听明来意,蒙头装睡,他不死心,硬是闯进屋来,“哪个是钟倩?快去执勤!”室友们也纷纷躺下装睡,没人回应,他无奈地离开了。就这样,我当了回“逃兵”,也留下了小小的遗憾。那年暑假军训的经历,值得我一生去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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