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仁粥
2017年09月29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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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会启         

  初秋的一天,同事小李从老家带来些许新碾的麦仁,送我熬粥。麦仁粥,是我喜食之物。对同事的心意,我当即欣然收下。掂着沉甸甸的麦仁,心中又泛起逝去岁月那酸涩的味道。
  在味觉的储存库里,麦仁粥,还是小时候的味道。细细品味之下,相对于小麦磨成面粉制作的水饺、面条、馒头等美食,感觉麦仁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因为麦仁粥里透着的那种麦香更纯粹、更本真。我们村属于山岭薄地,小时候,生产队统一耕播,小麦种植面积少,水肥不足,麦子相对稀缺,每年每人分四五十斤的小麦,吃得特别仔细,吃法也特别讲究,碾麦仁、做麦仁粥就是一种当地喜欢的一种吃法。
  记忆中,淘净沙尘、干透的麦粒,用湿湿的白棉布蘸着水反复搓擦,直搓得麦粒外湿里干,方才拿到石碾上碾。搓擦的麦粒,太干了,容易碾碎,影响口感;太湿了,麦仁、麦皮(麸子)脱不干净,扯扯连连的。这道工序需把握好了!麦粒碾的过程,要不断划拉、翻弄,均匀受力。碾得差不多了,抓一把放在两手间,吸口气慢慢地吹一吹,看看碾的效果。碾完,用簸箕轻轻地颠簸一下,把麸子簸出来。然后,用手搓搓,再簸一次,直到簸的麸子全没,簸出来的麦仁就可以煮粥啦! 
  纯纯粹粹的麦仁粥,一年里只能吃上有数的几顿。一般都是做了给奶奶、弟弟、妹妹们吃。像现在熬大米粥、小米粥一样,麦仁要淘一淘,泡一泡,然后放进大锅里熬,熬出的麦仁粥黏黏糊糊的糯滑,咀嚼韧弹的劲道,细嚼之下,透着一丝丝清香,一丝丝甜味,味道美极了!尤其夏天吃凉面的时候,不舍得把煮面条的汤倒掉,便淘点麦仁放进锅里熬粥,熬出的麦仁粥,麦香飘溢,越嚼越香。摁着麦仁粥吃个饱的情况在当时真不多,当粥熬得少了,我们自觉地让给家中的老人、小孩多吃。每每这时,奶奶就推让着我们这些半大小子们吃:我吃多了没用,你们吃了长身体!推让间,感受着困苦时期一家人共渡难关的温情!
  麦仁,更多的时候是与瓜菜一起煮食的。在我的印记中,夏末秋初,属于粮食青黄不接的时段。那个时节,上年的粮食基本断顿,田里的玉米、高粱、地瓜等都没有收获,早早收获的麦子,是不能放量吃的,只好在麦仁里掺些菜蔬瓜品等一起熬,维持一段缺粮的苦日子。记得,每年生产队的菜园里,会种植一些方瓜(南瓜),采摘分配的时候,一推车一推车地搬弄回家,堆放在南屋里。做饭时,切剁上几个方瓜,加少些的麦仁,熬上一大锅,一家人既当菜也当饭,凑合着度日。那个时节,生产队的劳力要推车运粪,劳动量大,身体消耗多,哥哥们撑不到散坡(住工)就害饿,娘在熬麦仁南瓜粥的时候,总是捏一撮再捏一撮地尽量多加点麦仁。有时,为了让家里的劳力多吃点,有力气干活,也会在麦仁南瓜粥里,放上少量的花生油熟锅,加些食盐,那样做出的粥,香味扑鼻,馋引着大家能多吃些方瓜,肚子吃得能饱一些!
  等到玉米、地瓜等作物下来的时候,麦仁粥基本上就完成了一年中的使命。那时,大米是基本见不到的,偶尔生产队种点谷子,分点小米,那也是极少的。因此,家里也会储存一些麦仁,平日里给年迈的、牙齿不全的奶奶做粥喝,我们有时也会沾光,借着机会喝一点。感觉那是绝好的美食!想吃但不能尽着吃、不能吃饱的食物,在记忆中是最深的,我对麦仁粥就是这样!
  在城里安家后,老家的兄弟姊妹麦后都会给我带一些麦仁。听哥哥们讲,现在有专门的脱皮机器,碾麦仁、碾玉米碴子,“轰隆隆”,机器一转,碾得快实又干净。麦仁粥,在农村已经是一种极为平常的吃食,倒是家乡的人们常常拿着麦仁馈赠出门在外工作的亲友!跟同样在外工作的老乡交流,麦仁之类这些在老家人眼里的寻常食物,竟然是大家的最爱之一!我知道,这里面有一种乡愁,包含着游子们对家乡味道的铭记!
  正如我,困苦岁月对麦仁粥别有情愫,这种情愫把麦仁、麦仁粥的味道注入了我深深的记忆,不管天荒地老,我喜欢麦仁粥的味道。
  当然,我还怀念麦仁里加南瓜熬粥的味道,如同深爱那段苦中有甜的日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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