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步阳桥
2017年12月29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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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晨
  很久没有享受乡村干净的夜色了,傍晚饭后,夜幕徐徐降临,我决定去附近的阳桥走一走。
  阳桥究竟是不是叫阳桥已经不可考了,村子里的人发音带着无法翻译的土字,“羊”者有,“阳”者亦有。但我曾于某个清晨窥见阳桥于日出时发红耀眼的一角,便自作主张地为它命名为“阳桥”。
  远远地,乡村夜市唢呐声吹串起声声吆喝,嘹亮地袭来。一些忽明忽暗的火光在桥上桥下轻盈地跃动,往往是桥上的正摇曳,水面上的影儿已被鱼尾搅碎。说来也怪,这里的鱼儿竟是不怕人的,常常是人在桥上热闹,它们在水里热闹。
  我的脚步有些放缓了,水面上吹来的凉凉的夜风实在宜人。乡村里的风与它在城里的近亲不同,没有油烟味与塑料味,反而带着湿润的泥土味与清新的苇草味。
  走近阳桥,顺手拨开吹到脸上的发丝,再摩挲一下手边阳桥的石刻。阳桥是座近代的拱形石桥,桥上刻的水纹连枝大都完整,只有极少处磨损得厉害,也许是小孩子常在这里做游戏的缘故。我用手指一点点摸索着手下的凹槽,尽管这雕刻的技巧完全不能与卢沟桥上的精雕细刻相比,但那质朴中的古拙反让我更清楚地知道,脚下的桥是供我通向河的彼岸的。这时,一个小孩子举着盏小花灯从我身边欢呼着跑过。这边,桥上的集市正喧腾,我一脚踏入,便找不见那小孩子的踪迹。
  卖金鱼的小贩操着方言与同样操着方言的小小子们扯价。画糖画的老人胸有成竹,一勺糖浆不一会儿就成了孙悟空、玉兔与大大的“福”;几个老太太拉着小媳妇絮叨着什么新的贴花;年轻的母亲正低声训着哭闹的孩子。一声又一声的叫卖,一声又一声的絮语,一声又一声的哭与笑,构成了桥上的集市,也同样构成了世上的酸甜苦辣。我被人流拥着、推着,不知路地往前走,正如之前的十几年一样,被人拥着,推着,走走停停,走过每一个上坡与下坡。
  等人流散去集市各处,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下了桥,停在岸边的空地上,我随便找了棵粗大的垂柳树,坐下出神地望着夜幕中的阳桥,桥的另一端隐没在黑暗中。桥下的鱼儿偶然跳起“鲤跃龙门”,可都是打个水花便再难觅踪迹。倒是面前的柳枝在空中自在地你追我逐,那丝丝的碧绿似伊人多情的水袖,时时拂照我水中的倒影。夜间的风和河面的水汽氤氲着朦朦胧胧的虫鸣,依稀辨别出是蟋蟀与纺织娘的交响乐。不时有大团大团的雾气摔散在水面,笼罩着阳桥。夜色中的阳桥竟美过清晨时的它,好比残月比满月更能勾起人的遐思。
  不能再坐下去了,站起身来,拍拍尘土,便慢慢地往前走,心中的怅惘却久久不歇。忽而觉出了四周寂静,桥上桥下的灯火全无踪迹、集市中人各自归家。远处一片漆黑,令人明了,原来村庄已然休息。享受着此刻的寂静,嗅着夜间露水的芬芳,脚下生寒而不觉。这世间的生魂入睡,我还在阳桥上游荡,与它致意,不失为一种乐趣,能有此行,幸甚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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