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丽秀
最近读作家格非的《望春风》,它是一本和故乡、童年以及青春有关的书,非常适合我这样一个有着乡村情结的阅读者。读的初始我是个旁观者,随着阅读的深入,我一点点接近局中人,被书中的场景、情节和氛围所左右,渐渐沉浸其中。
也许一本书的气息和写作者的年龄有关,格非的《望春风》是他近年的力作,有年代的沉淀,有作家思想的沉淀,读起来厚重而不虚妄。而对阅读者来说,读书的心境有时也跟年龄有关。人到中年,走在渐老的路上,有时喜欢怀乡,喜欢凭吊过往,一本《望春风》正契合我的心境,小说中的场景、人物让我难以释怀。
书中的“我”,名字叫赵伯渝,也被村里人叫做“呆子”,父亲是个算命先生,但不是惯常的那种算命骗钱、让人讨厌的角色,他身世复杂、命运多舛,与孩子相依为命,对孩子疼爱有加。书中有这样一段,“我跨在他的脖子上,双手抱住他的头。有时我也会突然地蒙住他的双眼,即便在这时,父亲也不会生气。他只是嘿嘿地笑着,装着醉酒一般,跌跌撞撞地在路上扭着秧歌,并威胁我说再不放手,我们就要走到池塘里去了。”这样的情景和普天下的亲子情节别无两样,有趣而温暖。后来父亲突然离奇自杀,“我”成了孤儿,为生产队放牛。而作品中母亲的身世也是扑朔迷离,非同寻常,表面上看起来是她抛夫别子,但她对孩子也付出了深沉的母爱,可惜那些邮寄过来的物品被叔叔婶子一家截获享用。文中的“我”半生辗转、颠沛流离,从乡村到邗桥小镇后又还乡,最后和亦母亦姐的春琴结为夫妻,二人在简单整修的便通庵安度余生。
书中除了“我”和父母,还有村里其他形形色色的人,如与陈毅下过棋的文化大家赵孟舒,在一次被批斗后服毒自杀；有美艳无比、来自外面的妓女王曼卿,一直让村里大小男人魂牵梦萦；有立志一生办三件大事的农会主席赵德正,平了一座山,建了一所学校,然后在医院里静静地完成最后一件事——死亡；有来历不明的老菩萨唐文宽,擅长说书和以一种古怪的语言逗孩子们开心,被发现曾经做过国民党军人,多年后才知道,他说的古怪语言竟然是英语……还有与“我”有夫妻之缘的雪兰,雪兰暗恋的朱虎平,高定邦和高定国哥俩以及与他们有瓜葛的女人梅芳,乐善好施的同彬,财大气粗的赵礼平,以及斜眼、永胜等。在写老福奶奶时,作者说:“写到这里,请允许我暂时搁笔,为亲爱的老福奶奶放声一哭。”这样的心情,读者读来感同身受。每个人的一生中大概总有一些人,让人每每想起会感激涕零。
曾喜欢倾听日本陶笛大师宗次郎的《故乡的原风景》,那里面有作者对自然万物与故乡山川大地的感怀,但其实,故乡不都是莺歌燕舞的人间美好,也有杜甫笔下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一本《望春风》,有杜甫《春望》的气质,并增添了更多的现实情节。作为江南有名的“儒里赵村”,它有原始的世外桃源般的风景,那里万物生长,有众生为生存而奔波忙碌,也有工程资金链断掉后的荒芜,也许不久的将来这里的一切会消失殆尽,但曾经在这里生存过的人物和景色会永存记忆深处,令人感怀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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