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气息
2018年05月31日  来源:齐鲁晚报
【PDF版】
     □李晓
  在一个人的记忆里,最结实的存在,应该是来自童年了。
  在那些缅怀故乡的文字中,我发觉,他们其实大多数是在寻找着童年的一块小小天地。
  人到中年,在我梦里出现的景象中,还常常是发小们的身影。离开老家这么多年了,我常常打听的,就是当年那些发小们的消息。我在城里看到菜市上还滴着露水的新鲜蔬菜,浮现的也是老家田园里的庄稼。
  说一个人衣锦还乡,这个人实现的,或许也就是少年时代的梦想。我虽然在城里活得有些平淡,但还是常常回老家去看看。每次回去,大地深处腾起的,依然是少年时代记忆中的那些气息。
  童年时最好的零食就是馒头。蒸笼揭开,热气腾腾的馒头5分钱一个。那个炉火熊熊的馒头铺子,就在卫生院旁边。大概是8岁时,我与爷爷正在铺子里吃馒头,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从卫生院里抱出一床裹着的席子一下摊开在地。是一具尸体。死亡的气息一下扑面而来将我裹住,刚咽下的馒头仿佛要从喉咙里返回。我满眼泪花,忍不住全身颤抖。
  我没有想到,那么早,我就闻见了死亡的气息。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去那里吃过馒头,每次经过,都要绕道而行。这也影响了我一生的味觉。
  我那时居住的房子,在黄土漫漫的山梁上。那是几间破旧的茅草屋。每遇风雹突袭的夏天,我和母亲总是惊慌地躲在桌子下面。我和母亲认为,一张摇摇晃晃的破旧老桌子,就可以为我们遮风挡雨,甚至呵护着我们颤抖的身体和生命。而今在城里,每逢风雨大作,我也习惯性地朝乡下的方向张望。
  破烂的茅草屋,在那清贫的岁月里,却依然在每一个黄昏飘出让我觉得香喷喷的炊烟。勤劳的奶奶和母亲轮流为一家人烹调着乡间的伙食。最诱人的,是咸菜煮面条、煮土豆片、米豆腐。我在山梁上闻到炊烟飘散的气息,它钻进我的鼻孔,直达肺腑,我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因亢奋而幸福。乡间炊烟的气息,也长久地飘在我的生命中。我想念村庄的时候,眼前总有炊烟袅袅。
  童年的我,内向、孤独、敏感,在山梁上常常眺望城市的方向。乡村的每一条大路小路,我总以为是通往城市的。当我后来真的进入了城市,我才发现,我其实与城市同床异梦,眼神的交流里满是空洞与凄然。
  童年的我,喜欢草丛里的昆虫。我把一只甲壳虫装进玻璃药瓶内,一直观察了它三天。后来,它悄无声息地死了,我在山坡上还悄悄为它垒起一座“坟”并伤心地哭泣。当有一天我发现儿子也喜欢在草丛中扑昆虫,一下子泪流满面。我明白,这是遗传基因的神秘牵引。
  有人说,童年的经历会影响人的一生。我深深地体会到了来自童年的抚摸,它就像一只巨大的手掌,让我在它的苍穹下不知疲倦地行走,而那种气息覆盖了我的一生。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网友为此稿件打分的平均分是:
齐鲁晚报多媒体数字版
按日期查阅
© 版权所有 齐鲁晚报
华光照排公司 提供技术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