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妈妈亲历日本小学教育
为每个孩子提供人生的基础
2018年08月04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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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 曲鹏
  2009年春天,中国男孩檀聪考入了日本国立小学的六年级国际班,妈妈谭琦也作为学校父母教师会委员之一,参与了学校几乎所有活动,得以近距离观察日本小学,深入了解和思考中日教育之不同,发现根本在于教育目的和理念的分歧。在《日本国立小学365天》一书中,谭琦把自己对日本基础教育的完整体验记录下来,“把这些介绍出来可能会引发争议,但那或许正是出版此书的意义所在”。
>> 教育环境“自由宽松”是有条件的
  入学后,每个学生都会发一本《菊子手册》,其中的“生活目标”项由学生填写自己的具体目标。有的学生写“跳双绳能1分钟不中断”,有的学生写“跳箱能前滚翻”,但没有学生会写“数学和国语都得100分”。虽然学生们都重视学习成绩,但是也认识到:学习不是唯一。
  檀聪在日本国立小学上学的一年中,每天充满了各种活动,正经课都不怎么上,也不留什么作业,习题集在考试前才收。在学校课本学习点到为止,自己回家做调查学习,看书找资料,最后总结出来,还要演讲。同班同学生病了,老师给檀聪布置任务:打电话给生病的同学转告次日上课内容。日语的礼貌用语比较复杂,打电话也有一些礼尚往来的套话,檀聪还专门做了打电话常识的调查学习。
  图工课做椅子,日本老师不会上来就说“今天,我们做椅子”,而是说“今天,看我们能做什么”,让学生学会不先入为主,而是看看材料、工具,想想能做什么。
  日本小学数学不是学公式,而是重视语言,培养逻辑思维能力,计算并不是重点;国语不是死学字词,而是重视写作,写诗、绘画都是国语课的内容;小学三年级开始有理科课,相当于中国的物理课和化学课,理科实验和实践内容丰富;图工课相当于美术课加手工课,难度很高,音乐课也学得比较专业。
  齐鲁晚报:对日本教育的最初印象,来自《窗边的小豆豆》里的巴学园,一个保全所有学生童心、创造力与好奇心的乌托邦。如今的日本初级阶段教育也是如此宽松、自由吗?
  谭琦:尊重每个孩子的童心、注重好奇心和创造力的培养,在当下的日本,已经成为教师和家庭乃至社会的一种共识,但教育环境的宽松和自由,是有条件的相对概念。日本的教育环境同时建有基于科学的秩序,细致入微,现实,且成熟。我认为,“自由和宽松”不是建设教育环境的目的,关键还在于用完善的科学教育体系保证学生的健康成长。

  齐鲁晚报:现在檀聪已经就读于日本顶级医学院顺天堂大学医学部,以他的经历来看,从小学到中学、大学,日本学生的课业负担是怎样的?
  谭琦:教育不应该只是灌输知识本身,而更应该是培训学习知识的方法。日本从小学到中学都更注重培养自学能力,大学就全靠自学了。
  中小学留作业是课题性质的,大多是做规定主题的报纸。没有中国那种频繁要提交的习题性作业。习题本要到期中、期末考试后才交,平时学生根据学习进度自己选择相关习题练习。檀聪虽然只上了一年日本的国立小学,但那一年为他日后的学习和进步奠定了非常重要的基础。争取学习成绩好不是老师或家长督促可以成就,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要好好学习,争取好成绩,真的一次都没有说过,也是有意做到这样。他在中学已经可以自己安排学习计划,进而考进比较好的高中,又考进日本顶尖的医学部,我认为,那是他自学能力的积累结果。

  齐鲁晚报:对于日本小学的“宽松教育”,日本的舆论环境里,是否有质疑的声音?
  谭琦:“宽松教育”是日本在一个时期对教学大纲规定内容的有所削减,当然社会舆论是有不同声音的。现在教科书已经恢复到“宽松教育”之前的厚度,但无论在“宽松教育”时期还是其前后,只是教科书内容增加或减少了1/3-1/4的程度,其他所有学校活动和音体美教学内容都是严格没有变化的。
>> 上学的目标是交一百个朋友
  每个学生都会唱的《上学以后》第一句歌词是“上学以后,能交上一百个朋友吗”,这也是每个日本小学生努力的目标。有个上海去的五年级女孩,学习特别好,却总挨老师批评。家长被叫到学校面谈,原因是这个女孩不积极参加学校扫除,也不主动交朋友。女孩妈妈特别不理解,孩子学习这么好,怎么成了劣等生。
  在日本,朋友多是最受肯定的。檀聪上课爱说话,爱接话茬,在中国是经常挨批的后进生。到了日本,却成了老师经常表扬的模范生,感谢他积极调节课堂气氛。因为活跃,交朋友就容易,老师会认为这个学生具有凝聚力和领导才能。
  到日本几个月后,谭琦感到儿子最大的进步是开始懂得体谅别人了。有一天吃樱桃,儿子看看自己碗里的,再看看妈妈碗里的。谭琦问:“你怀疑我的多?”儿子却说,如果妈妈的少,就给妈妈几个。
  檀聪在北京上学时最怕老师布置作文“让我感动的一件事”,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感动的事儿。日本小学六年级有一小时海泳训练,即“大远泳”,全班学生在海泳过程中要保持队形。檀聪之前没怎么练游泳,但同学们的鼓励让他勇往直前,体会到一次又一次“感动”,也明白了:一个人做不到的事,大家一起就能做到。
  齐鲁晚报:日本社会强调规则与团体意识,檀聪在北京上小学时比较调皮,刚到日本学校时是否适应?
  谭琦:日本学校的规则不在于形式化的上课坐好、不说话等,甚至可以来回走动,各教室的门都是开着的,上课中途可以到旁边教室去借教具,还鼓励学生上课接下茬。檀聪刚一开学就很惊讶,感到日本的上课环境太适合他了。日本的学校确实有很多细致的规定,同时,也规定了不允许没有个性。做的和别人一样算没做。所以,檀聪开始还被老师提醒过,要更多地表现自己的个性。

  齐鲁晚报:中国的体育课都订下不少标准,跑多远跳多远得多少分,日本的体育课是怎样的?是什么样的教育理念?
  谭琦:日本也有相当细致的标准,但日本学校的体育课包括理论和技能两部分,理论方面相当于中国体育大学才学习的专业知识,也有保健内容,了解自己的身体,并通过具体的体育项目锻炼自己,提高自己。技能方面是按篮球、排球、羽毛球、柔道、剑道等等的项目领域实施教育,每一种项目都有理论学习和技能实践。体育课的教育理念是培养精神意志在先,竞技的输赢不是目的,而是把竞技的身体力行应用到人生之路。

  齐鲁晚报:您在书里提到,日本小学的教育目标是“人格的形成”,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
  谭琦:自省是人格形成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自己根据参考答案判对错是自我反省,比较自己的过去,而非比较他人,做到自己的最好,而不是赶超其他同学的成绩排行。自省是日本基础教育中有课时的教育内容,每天放学都有反省会,大家坐在一起反省一下今天自己哪里做得好,哪里做得不好。长此以往,就形成了每天自省的习惯,更多的是沉淀了积累的成果。另一方面,对照参考答案自己判分只针对自己的真实知识掌握情况,是纯粹的效率。
>> 教育大纲具体规定学校各项活动
  日本教育大纲规定,家庭课是小学五六年级的必修课。“炊事基础”只是其中一小部分,重点还在于人际关系和与衣食住行相关的环境教育。谭琦到日本后第一次和朋友去乡间别墅聚餐,本以为日本男人不做家务,没想到男生都会做饭。他们都受过家庭教育,只是婚后家务分工不同。
  扫除和午餐,也被当做教学的重要部分。学校经常减一节课去扫除,每个孩子都要参加,早会和回家会上,学生也会将扫除作为话题讨论。日本的学校午餐叫“给食”,学生自己配餐、送餐。在这个过程中,学生一边吃饭,一边学到了配餐营养,懂得了用餐卫生、用餐礼仪;不吃干净饭菜就相当于没完成作业;饭后打扫过程中,还融入了垃圾分类的知识。
  传统文化的学习跟课程和活动融合在一起:家庭课做米饭和酱汤是传统文化的学习,学做艾蒿年糕是为了体会春天的意义和味道,七夕节通过制作和悬挂许愿竹签体会对收获的感恩,茶道课可以感受和理解日本人的精神世界。
  齐鲁晚报:在日本的小学教育中,不只是学习文化知识,更注重生活能力的学习,比如书里提到的“家庭课”。当时檀聪是否喜欢这样的课程安排?这样的学习经历,到他现在上大学了,有过怎样的影响与帮助?
  谭琦:他很惊讶日本能有像“家庭课”那样有用的课,很有学习兴致。家庭课一直到高中都有,不过,因为在小学学习了一些,他13岁上初一时,他的妹妹患重症腹膜炎,一周多我陪住医院没能回家,那一周都是他自己对付的。上大学以后虽然还住在家里,但他一个人生活早已经没有问题了。家庭课的安全底线和技能等的学习对生活能力的培养还是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齐鲁晚报:日本小学安排的很多课程,在中国家长看来有些“不务正业”,日本家长如何看?
  谭琦:日本现在的家长从他们自己开始接受日本的基础教育,已经对学校教育的内容和基本方针取得了共识,音体美等副科的素质教育是教学大纲早有规定,执行程度也相当成熟了,没有人质疑。学校的各种活动也是教育大纲中具体规定的,而且,日本教育大纲的规定也源于实践,没有政府强制色彩。相反,学校活动不丰富,会引起家长焦虑。日本还有相当专业和充实的各种课后俱乐部活动,支持孩子兼顾学习成绩和俱乐部活动是所有家长的基本共识。
  当然,也有学生为考学进私塾,放弃俱乐部活动等,但日本有一种社会共识,为考学放弃俱乐部活动是能力缺乏的学生。所以,在就业时,一份好的简历,不会只是一个好学历,而是学历和俱乐部活动都有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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