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芳
我刚念书时,爹给我买了一支铅笔。这支铅笔的一端带着橡皮,我很喜欢。
爹那时在邻县县城做事,平时少回来。回来了我就缠着爹讲故事。爹当年在村里是地下党管事的,村里人一直对俺爹特敬重。
一天,那铅笔突然没了踪影,我甭提多着急了。我想起来,头天看见同桌菊把手伸进我书包里,想起我第一次把铅笔拿到学校时,菊看那铅笔时的羡慕眼神儿——我还让菊用过一次那橡皮擦呢。
菊家里挺穷,爹娘都有病,还有个在娘怀里吃奶的弟弟,老师往她家里动员了好几次,她爹娘才同意她念书。我想,我的那支铅笔肯定是菊拿走了。我想问问她,又怕她不好意思,毕竟这不是光彩事,而且,她好几次给我带她家树上的红枣吃。可是我生她气了,不再理她了,她有一次给我红枣时我也没接着。我想给老师说,又有些担心说不清楚。我就很烦恼,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碰巧,爹回来了,看到我的样子就乐,谁惹闺女了?我就说了铅笔的事。爹笑笑,说,再找找看,说不定放错了地方。爹还说,下回我再给你买一支。我知道爹一向关心菊家的情况。听了爹的话,我心里好受些了。看见菊,我也不再不理她了。菊拿了红枣给我吃,我也吃了。
几天后,我都忘了这件事了,爹回来真的又给我买了一支同样的铅笔。我没有上次那样高兴了,我心里还是想着开头的那支。
过了一段时间,我都忘了这件事了。晚饭后,无意间,我挪动桌子,那支铅笔竟然掉了出来。它躲在桌子和墙之间,浑身是土。
第二天,我向菊道了歉。并把新铅笔送给了菊。
我告诉了爹,爹非常高兴。爹那次给我讲了他过去的一件事。
那是1939年,爹在村里领着地下党游击队和鬼子汉奸皇协军斗。除县城外,教场铺也有个鬼子的炮楼。一到夜深人静,爹和地下党游击队的人,轮流盯在炮楼外的青纱帐里,看周围村里是谁进出炮楼。进炮楼的人,要么是通风报信,要么是接受鬼子的指令,办些对地下党老百姓不利的事。有一天,盯着的人看见教场铺一个叫马二的进去了,呆了半个多时辰才出来。地下党的人有的要除掉他,爹说这马二是个扛活的出身,穷苦人,去年他爹被鬼子杀害了,咱先上他家看看啥情况。
爹领着游击队的人就去了马二家。
原来马二去炮楼是想给鬼子做饭,以便找机会下药毒死鬼子,报杀父之仇。白天去怕乡亲们说他是汉奸。马二让爹看了他准备的毒药。爹劝说马二别这样鲁莽。以后报仇的机会会有的。
爹说,眼见有时候也不一定为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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