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8日,前板球明星伊姆兰·汗宣誓就任巴基斯坦第22任总理。从1992年带领巴基斯坦板球队夺得世界杯冠军,到1996年创建正义运动党进军政坛,再到2018年7月赢得国民议会选举,伊姆兰·汗完成了从CCTV-5到CCTV-1的跨越。
就职次日,伊姆兰·汗就向全国发表电视讲话,在内政外交上勾勒出一个“新巴基斯坦”愿景。然而,现实却很骨感,反对党和军方紧盯着这位新总理,庞大的债务使经济步履维艰,与印度、阿富汗的外交打不开局面……考验才刚刚开始。
本报记者 赵恩霆
时势造就的英雄
7月赢得国民议会(议会下院)选举、8月出任总理之前,伊姆兰·汗虽在巴基斯坦政坛摸爬滚打了22年,但让他名声在外的,还是26年前作为队长带领巴基斯坦板球队夺得世界杯冠军。
这个冠军既是伊姆兰·汗体育生涯的巅峰时刻,也是巴基斯坦板球历史上唯一一次夺冠。正因如此,这位曾获评“史上最全能板球运动员之一”的明星,才格外被巴基斯坦民众所铭记。
1996年,携着4年前世界冠军的风光,伊姆兰·汗创建了正义运动党,正式步入政坛,并一直担任党主席至今。然而,在穆斯林联盟和人民党两大政治力量主导的巴基斯坦政坛,正义运动党跑了22年的“龙套”。
准确地说,两党独大只是巴基斯坦政治的一面,另一面是两大政党基础上的两大政治家族“轮流坐庄”——谢里夫家族和布托家族。前者依托的是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后者则长期领导人民党。
能够从延续数十年的政治夹缝中异军突起,既有伊姆兰·汗个人斗志的因素,也多少受到了席卷全球的非传统政治人物崛起风潮的影响。
现年66岁的伊姆兰·汗出生于一个工程师家庭,这在人口2亿、贫困人口比率30%的巴基斯坦来说,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他在巴基斯坦接受完高中教育后,留学英国就读于牛津大学,并获得哲学、政治学、经济学三个学位,集学霸与运动健将于一身。
巴基斯坦政治生态的变化,也帮了伊姆兰·汗。“两座大山”虽然难以逾越,但几十年来的家族政治斗争,以及其中裹挟着的严重腐败问题,让民众愈发厌倦这种看不到新希望的循环。前总理谢里夫就因涉嫌贪腐,在去年7月被巴基斯坦最高法院停职并接受调查。
伊姆兰·汗成了关键时刻的一股“清流”,他既是家喻户晓的体育明星,也拥有22年的政坛打拼经验,既能够短时间内获得大量民众尤其是年轻选民的支持,同时又深谙巴基斯坦政治运作机制,特别是军方认为他是可以合作的人。
放眼世界,体育明星“转行”当政府首脑的也有先例,比如去年底当选非洲国家利比里亚总统的前世界足球先生乔治·维阿。伊姆兰·汗与维阿一样,都凭借昔日巨大的体育光环,参与并最终改变着本国政治。
换个角度来看,伊姆兰·汗也与特朗普、杜特尔特、墨西哥当选总统洛佩斯等人一样,都属于个性十分鲜明的非传统政治人物。虽然他们性格作风不同,巴基斯坦与美墨菲等国的国情也差异巨大,但一个共同点是,他们都打破了本国数十年甚至百余年来的传统政治格局。伊姆兰·汗是这波政治风潮的新晋代表人物。
新愿景有待观察
在8月19日的首次全国电视讲话中,他又勾勒了一个“新巴基斯坦”愿景:采取紧缩政策以削减债务和政府开支,敦促富人缴税、呼吁海外巴基斯坦人投资祖国,自己厉行节俭不住总理官邸,建立福利体系、投资医疗和教育……
其实,伊姆兰·汗案头最紧迫的问题是巴基斯坦的高额债务。他在竞选期间和当选之后不止一次地提出,巴基斯坦不能依靠贷款和外援过日子,要想繁荣必须“打破乞讨的碗”。
目前,巴基斯坦的外债高达950亿美元。同时,去年12月以来,巴基斯坦货币卢比持续贬值,对美元汇率迄今已下跌19%。经常账户赤字已扩大到GDP的4.8%,财政赤字已占GDP的6.8%。自1980年以来,巴基斯坦已先后14次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申请贷款救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严峻的财政状况将给伊姆兰·汗推进其他政策带来极大阻力。
外交局面也并不乐观。地处南亚次大陆西缘的巴基斯坦,东邻印度、西接伊朗、北与阿富汗拥有漫长的边境线、南临阿拉伯海并靠近波斯湾,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因此,巴基斯坦一直是美国推行地区战略的重要支撑点,历史上两国关系就很密切,小布什政府发动阿富汗战争后,巴基斯坦成为重要前沿阵地,成为美国影响阿富汗甚至介入中亚的重要跳板。
然而,特朗普政府上台后,对巴基斯坦大加批评,巴美关系出现倒退。同时,特朗普又力捧印度,希望后者在阿富汗问题上发挥更大作用。“一捧一杀”不仅进一步恶化了美巴关系,还捎带着连累了印巴关系。
伊姆兰·汗一直对美持批评态度,认为美国把巴基斯坦当作“受气包”,美国的反恐战争让巴基斯坦损失了数十亿美元和数万生命。他甚至还被贴上了“南亚最反美政客”的标签。
印巴交恶则是“顽疾”。1947年印巴分治之后,两国爆发过三次战争,双方在民族、宗教、克什米尔领土归属等问题上都存在深刻的结构性矛盾。伊姆兰·汗上台后,“照例”对印度展现出善意,表示愿与印度展开对话,“如果印度愿意退让一步,巴基斯坦可以退两步”。
但仅凭最初的善意,难以断定印巴关系会在伊姆兰·汗这里出现实质性改善。远的不说,2014年莫迪就任印度总理时特别邀请时任巴基斯坦总理谢里夫到新德里出席仪式,2015年莫迪又在访问阿富汗后对巴基斯坦进行“闪电访问”,祝贺谢里夫生日,还出席谢里夫孙女婚礼。
印度总理上一次到访巴基斯坦还要追溯到2004年,当时是莫迪的政治导师之一、时任印度总理瓦杰帕伊访巴出席南亚峰会。谢里夫亲赴机场迎接莫迪,两人互动亲密无间,但印巴关系却并未改观,双方高级别对话时断时续,在克什米尔实控线附近频繁爆发交火事件。
同样受英国殖民者遗留的边界问题,以及由此产生的民族问题影响,巴基斯坦与阿富汗的关系也并不愉快。对此,伊姆兰·汗也向阿富汗抛出橄榄枝,他普什图族人的身份具有与阿富汗加强联系的天然优势——普什图人是阿富汗人数最多的民族,同时借此确保西北边境地区的安全稳定,抑制印度在阿富汗事务中可能加强的影响。
“巴铁”不会生变
虽然伊姆兰·汗成功翻越巴基斯坦政坛的“两座大山”,但他领导的正义运动党也仅仅在国民议会选举中赢得微弱多数,并未在国民议会形成绝对优势,而且参议院(议会上院)仍由反对党控制。
作为挑战既有政治运转机制的新力量,必然会面临穆斯林联盟和人民党这两大反对党力量的绞杀。目前,反对党正在谋划在国民议会组建一个“反伊姆兰·汗联盟”,未来新政府若要在议会推动立法进程,势必会遇到不小的阻力。
此外,虽然巴基斯坦军方并未反对伊姆兰·汗,但也并非绝对支持伊姆兰·汗施政,特别是在外交政策上。历史上,巴基斯坦军方一直是“两座大山”之外的“第三座大山”,时常通过军事政变来改变政治运行轨迹。而且,军方特别看重对外交政策的把控,对印度长期怀有敌意,这些都将为伊姆兰·汗寻求与印度改善关系的努力带来不确定性。
不过,无论巴基斯坦国内政治生态如何演变,军方对政治做出何种形式的影响,有一个共识几乎是巴基斯坦上下都认可的,那就是持续发展同中国的关系。毕竟中国才是巴基斯坦最大且最重要的邻国,通过巴控克什米尔地区与巴基斯坦本土取得联系。
伊姆兰·汗在竞选期间曾明确表示,自己对中巴经济走廊建设项目的看法,与当时的政府有分歧。这一度被外界视为他当选后中巴关系可能生变的依据。不过,随后伊姆兰·汗出面澄清,所谓“分歧”并不是针对中国的。
2015年4月中巴经济走廊建设启动至今,43个早期收获项目中已有22个项目在建或完成,已为当地创造了近6万个直接就业岗位。预计在2015-2030年将创造70万个就业机会,如果加上相关产业,将为巴基斯坦创造至少350万个就业岗位,惠及近2000万人。
伊姆兰·汗也已经多次明确表示支持中巴经济走廊建设。7月30日,伊姆兰·汗会见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姚敬时表示,正义运动党支持“一带一路”合作理念,坚定支持中巴经济走廊建设。
8月20日,伊姆兰·汗在同李克强总理通电话时再次强调,巴中经济走廊给巴方带来新的发展机遇,巴方将继续推动走廊建设。巴基斯坦新任财政部长奥马尔也表示,新政府没有计划重新谈判任何与“一带一路”倡议相关的已经确认的项目。
伊姆兰·汗认为,巴基斯坦国内各省份在参与中巴经济走廊建设时存在不平衡,即东部的旁遮普省获益最多,其他省份和地区则相对较少,因而他才提出希望中巴合作项目能够惠及更多巴基斯坦人。
此外,他还提出向中国学习扶贫政策,以帮助规模庞大的巴基斯坦贫困人口脱贫。相比明确表示“中国是巴基斯坦真正的朋友”,伊姆兰·汗寻求与美国建立“互惠”关系的表述就很模糊,显示出不再做美国跟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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