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匠之手》:像奥登那样去阅读
2018年09月12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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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倩
  纳博科夫在文集中谈道:“我们只要浑身放松,让脊梁骨来指挥,读书的时候我们好像用的是头脑,但真正领略艺术带来喜悦的部位却在两块肩胛骨之间,就是脊柱,微微震颤。”用脊椎骨阅读,不过是以最佳的体验,感受作品的肌理与心跳。阅读上海译文出版社最新出版的奥登随笔集《染匠之手》,我就拥有这种感受,读诗人的散文比读他的诗歌更能感受到其深邃思想和艺术魅力。
  “三种令我充满感激的记忆:一个装满书籍的家,一个在外省乡村度过的童年,一位可以倾诉衷肠的导师。”打开这本厚书,扉页上的话,其实就是奥登文学创作的灵感源头。书中收录了他作为牛津大学教授发表的演讲、谈论诗歌的创作以及音乐歌剧的思想笔记和文学评论。字里行间的所思所感独树一帜,又充满智慧,启迪心灵,在庞杂而细腻中给人以甘洌的清泉,让人如醍醐灌顶。
  每个人的阅读,最初都带有学习或模仿的痕迹,诗人奥登也不例外。最初读劳伦斯,他如数家珍,又陈述自我的成长心路。他先搬出但丁,“我们阅读但丁,读的是他的诗歌而非其中的神学思想,因为我们在其他地方就曾接触过这样的神学思想”;接着引出劳伦斯,“有一些作家既是艺术家又是使徒,如布莱克或劳伦斯,这使得我们很难对他们的作品做出正确的估量。”然而,劳伦斯崇拜惠特曼,奥登认为,“每个人都身兼公民和朝圣者两重身份,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其中一重身份会占据主导,而在劳伦斯身上,朝圣者的身份几乎排挤掉了公民的身份,所以他崇拜惠特曼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最初,奥登并不喜欢劳伦斯的诗歌,至今仍与其观念针锋相对,但这不妨碍他对劳伦斯的某些诗歌的本质看法,因为,“假使他按照我所赞成的诗歌观点写作,他绝不可能写出这些诗,我必须承认这点。”言外之意是不趋同,却持有一种尊重。这种开放和包容的态度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读长篇诗体小说《唐璜》,奥登由此把艺术作品分为四类:“A不会让人感到无聊,却是无聊的作品,例如,贝多芬最后几个四重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B有时候令人感到无聊,却不是无聊的作品,这一类包括威尔第、德加、莎士比亚;C不会让人感到无聊,也不是无聊的作品,这一类包括罗西尼、瑟伯、伍德豪斯;D令人感到无聊,本身又是无聊至极的作品,这种作品压根儿就没人会看,因为太多就不举例,以免得罪人。”在他眼中,《唐璜》属于B。没有丰沛的阅读体验,很难有如此精准的分类。
  布罗茨基曾笑称,“奥登的脸必须用熨斗熨平,才能看清楚。这张面孔诗意纵横,大有丘壑之美。”奥登的美,源自驾驭语言的炉火纯青,然后才能创造新奇的隐喻。语言,在奥登那里就是一块具有魔力的飞毯。事实证明,他对语言的敬畏也是无可比拟的。他说,诗人是其诗作的父亲,母亲则是语言。他进一步强调,“文学上有一种罪恶,我们不能熟视无睹、保持缄默,相反,必须公开而持久地抨击,那就是对语言的败坏……所以,语言一经败坏,作家自己也必定随之败坏。”言辞犀利,却不失真理。所谓“败坏”,指向自我迷失。当然,关于如何阅读,他也并不吝啬传授,“撇开质量问题,精读少量书籍胜过匆匆浏览大量书籍,这不是拒绝畅销书,时尚与势利也是有价值的,可以防御文学上的消化不良。”言外之意是说,把畅销书视为理解经典书籍的阶梯,以帮助我们理解和介入。
  像奥登那样去阅读,不是说简单地模仿或复制,像他那样成为一名诗人,而是说我们要学会敬畏语言,以兴趣为索引阅读经典,并崇尚最笨拙的方式,放慢速度,精准发力。就像奥登所信奉的观点,“二十世纪的文学创作与公元前二十世纪并没有多少差别:几乎一切依然需要手工完成。”所以,他偏爱批评家的笔记本胜于他的论文,宁可把论文删减成笔记,逐篇逐字地阅读。所以,他讨厌打字机而钟爱诗歌手稿。这就是奥登,“染匠之手”也有匠心之意,告诉我们要回归本质、远离功利,过一种简朴而纯粹的生活。其实,他的生活态度就是他的阅读态度,因为,要怎么阅读,就怎么活,一个人的阅读方式就是一个人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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